藝術家肉隨砧板上的無奈 《猥褻——三審王爾德》愛與罪只差一線

現代的愛情觀無分年齡與性別,但在維多利亞時代的世界,男男的愛只存在猥褻

宇宙的奧妙在於我們無法預知萬物的凝聚力。「一條褲製作」決定重演的《猥褻——三審王爾德》,是劇團早已兩年前籌劃的一個重演大型製作。適逢當年擔任男主角的鄭傳軍,經歷了十二年後,他決定放下演藝學院的教席,飾演多一次王爾德後,移居英倫。剎那間,王爾德成了鄭傳軍的暫別香港劇壇之作。

王爾德有天才毒舌之稱。後人讀過很多他充滿抵笑幽默,又尖酸得來卻不失優雅的作品,是揶揄1890維多利亞女王晚期時代的最佳剝花生傑作。在百多年前的英國,他們沒有同性戀的概念,也沒有男男之愛的邏輯,這種同性的愛慕的行為一直都在歐洲不同地方中存在著。有些年輕男子,以前可能會稱為鴨,但現代我們會稱為鐘點男友,或借來的情人。王爾德已婚,育有子女,但他喜歡跟年輕男子交往,有些朋友就是這些小鮮肉。多年來,他的行為與他的才藝都一樣,眾人皆知,且人人嚮往,因為他就是那位如日方中的劇作小說家,他的一切品味都來自優雅與優良的基因,人人趨之若鶩,甚至認定,他是這個時代難能可貴的藝術家,無人匠敵。因此結交年輕小鮮肉,每次都在你情我願下吃飯聊天甚至有進一步的行為,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及你情我願的。

杜格拉斯對王爾德的愛不是一時。40年後他撰寫了自傳概恬了他倆的一段苦戀

直至1885年維多利亞女皇1月1日簽署刑事罪後補條例十一章第十條:「任何男性或任何男性施與任何猥褻行為,都會犯上刑責,一經定罪,根據法庭酌情處理,將會被判不超過兩年徒刑,附帶勞動苦刑。

當王爾德一頭裁進了到年輕又美麗的杜格拉斯的懷抱時,他沒想過事件會牽引往後無法逆轉的結果。杜格拉斯的侯爵父親公開揶揄王爾德是「擺出雞姦罪的姿態」。而王爾無法忍受屈辱,因此他率先控告侯爵誹謗。可惜,時勢的蛻變,政治的角力,以及這新來的一條法例,把他的愛變成了猥褻的行為。儘管他撤銷控告侯爵誹謗,但事件一發不可收拾。要收拾的,不是王爾德的本人,還有他背後所承載的藝術理念與美學。輿論由支持他漸漸改觀,皇家警察找來一位又一位的小鮮肉,期望從他們的口中,得聽出一言片語控訴王爾德如何猥褻他們。

分開了三層的審判,同時展現王爾德的高傲,也同時彰顯他當時的大罪

作為一位正如方中的藝術家,王爾德無法理解為何法庭、律師、公眾會把他一段又一段充滿詩意與愛慕的情信,變成了猥褻的證據,即使在第二次審訊中根本無法達致陪審團的一致共識,但殺一儆百,成為了上議院議員的統一口徑,因為要殺的不是一個王爾德,而是要讓公眾知道,儘管上議院議員的行為有很多跟王爾德不無兩樣,對男男的愛也曾經毫無忌憚,但當火勢蔓延,他們能做的,就只有把王爾德狠狠的重罰,才得以換來公眾與上議院的安寧,而結果王爾德被判罪成,入獄兩年。他從此沒再有新作品,他在獄中寫上哀怨綿綿的詩歌,出獄後因為在獄中感染的疾病一直未好,不多久他便與世長辭。

王爾德在被捕、保釋,以至審訊期間,很多朋友都曾勸籲他離開,遠走法國。但王爾德沒做,作為一個藝術家,他在反覆思考也深受打擊,究竟愛慕與愛戀,為何會與猥褻同性,混為一談。誰人願意走多一步,了解他的想法,誰人願意踩少一步,讓他的自尊不至低賤如此。

《猥褻——三審王爾德》正在上環文娛中心劇院公映,巧合地,糾纏了百多年的關於同性戀平權的問題,無論在百多年前的英國、首演的香港,以至今時今日,仍然在激烈討論中。遠至世界更遠的地方,更有對待同性戀者態度倒退的慘況。

作為一位當時未懂得讓自己出櫃的王爾德,他倔強地忍受外界對他的指罵,也同時作為藝術家,他被同行排擠,甚至把他的演出完全下架。在未審先判的世界裡,他無力反抗,而當位高權重的人宜得立即把他祭旗,透過侮辱、批評與排擠他,來達致自己能升官發財,仕途亨通。宇宙的奧妙就在於,此劇公演之際,誰會料到,今時今日的香港,一樣也正在發生,高牆如何對待一位藝術家。

全劇全男班演出,既是男也可以是女

我率先欣賞了王爾德首場演出,再見鄭傳軍優雅的踏台板,導演帶有相關的意味,把全台的演員都變了一位又一位行走荷爾蒙的西裝男,他們展現了雄性美、同性美,也一樣可以駕馭女性的角色。法庭的對質,再不只是台上的事,因為王爾德向著觀眾的自白,既屬於他的,也屬於為不公法律而反抗的那些人。雖然餓了他的演出很久,但我稍嫌鄭傳軍的演繹「太優雅」了,他精準地把王爾德的高傲展現,但同時也消減了他一代偉大的藝術家,被無情的審判打得七零八落的沮喪,因為當作為觀眾的我,正在為他咬牙切齒的時候,他還是那樣的面帶笑意,我會帶點失落,因為我知道當你的愛情被扭曲成有歪倫常,再有修養的人都應該會感到萬般無奈。

與胡海輝(右)及即將暫別舞台的鄭傳軍(左)合照.

《猥褻——三審王爾德》

日期:2025.08.29-30, 09.05-07 

時間:2:30PM、7:30 PM

地點:上環文娛中心5樓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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