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氣氤氳的熱水從瀑布式水龍頭落下，像絲綢般疊鋪在浴缸。而沈書琦則在洗手台卸着為上班而化的妝。洗掉化妝的她，淡秀得如朵浥露青蓮。
半身鏡映着她的臉，也照出她戴着的冰種翡翠杏心吊墜。在水氣朦朧的鏡上，她瞥見杏心邊沿，多了一絲的綠。
為看得清楚，她把吊墜除下，啊！這確確實實有一絲綠色，但沈書琦不肯定這絲綠，之前是「有」，而自己沒察覺？還是從來「沒有」，是最近突然出現？
怔怔的盯着吊墜，沈書琦的思緒懸搖在這綠色之前究竟是「有」與「沒有」之間，擺搖中，記憶盪到她還是個中五生的青澀歲月。
唸傳統女校的沈書琦，一直有個很要好的同學姚書敏。她們為甚麼會親近，是因為名字相似？還是性格相合？沈書琦也想不起。只記得那時候她們返學放學，午飯小息，連上洗手間也要一起。
校園外，她倆同樣形影不離，不管溫書逛街還是聽歌看海。只要身邊的人是姚書敏，就是等待雨後彩虹這樣無聊的事，沈書琦也覺得好玩有趣。
所以，當姚書敏把自己從小戴着的翡翠杏心吊墜，拿下來當作生日禮物送給沈書琦時，根本不懂翡翠為何物的她，也會為之感動。
在一個下過大雨的晚上，姚書敏陪着沈書琦回家，於散佈着水窪的無人長街，她挽起了沈書琦的手。這不是她們第一次牽手而行，不過這一次，沈書琦感受到姚書敏的心，跳得莫名緊張。
異樣的感覺令沈書琦不敢作聲，就握着姚書敏的手默默地走，也不知踏碎幾多個倒映在水窪裏的燈影，姚書敏停住腳步，在一盞燈色曖昧的路燈下，用軟熱的唇印走了沈書琦的初吻⋯⋯
如微風吹翻書頁，兩個女孩的故事一頁頁掀揭着，但沈書琦始終迷惘，她與姚書敏之間有的是「愛」嗎？因此，師長發現二人的事情後，在他們的訓誡之下，沈書琦相信了自己沒有愛上姚書敏，承認這一切不過是「喜歡」得糊塗了。
姚書敏的退學為故事寫下終章，故事書從此合上，內容也被禁止談論，獨剩那一件仍戴在沈書琦項上的翡翠吊墜，低語呢喃。
沈書琦也從不刻意翻閱這個故事，只是某些情節在腦海忽爾閃過，她的心還是會悸動。至於有愛過姚書敏嗎？她依舊惘然。
水蒸氣把浴室瀰漫得迷離撲朔了，沈書琦將吊墜放好在鏡子前的層架，輕輕脫下淺灰色的浴袍，徐徐輕躺進浴缸。
沈書琦已沒心思探究翡翠杏心上的那一絲綠，起初是「有」還是「沒有」了。在溫熱的水裏，她想起了姚書敏的吻。
有些東西，似有若無，卻又似無若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