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檢視元旦日人潮逼爆皇崗口岸事件，相信當日凌晨至清晨六時有逾一千五百架次車輛經皇崗過關，九成是私家車，流量是周末的三倍。運輸業界則相信，逼爆口岸的私家車，不少都是非法取酬載客的跨境白牌車。

本刊追查發現，近年活躍的跨境白牌車主要以集團式營運，透過不同門路搶客，有人組織中介團隊在關口一帶協助司機兜生意；亦有司機自組車隊，力谷網上約車，專吸「山姆」港客，甚至提供俗稱「釣泥鯭」的拼車服務；部分則只接熟客生意。

業界估計，近年中港車牌價大跌約四成，牌價無得炒，車主唯有另闢錢途，出租車給職業司機搵食，結果湧現大批新手入行搶客，令車費越鬥越平，吸引越來越多北上消遣的港人選搭。

「要包車嗎？載你們到關口，下車過一過關，到香港關口時，在車上給證件便成，比你們自己走路過兩個關口，到了香港還要等的士，方便多了。」一名兜客中介在深圳福田，一看到有人走向皇崗口岸方向，便落力游說對方包車直接回港。

時值凌晨十二時多，其他主要客運口岸已關閉，剩下皇崗口岸二十四小時運作，中介便趁機說：「本來深夜有加班費，我都不收你，即使走遍大埔、旺角及觀塘，都是加一百元，算下來一口價八百元，可以嗎？」

「我們有公司的，來看看我們的車。」他領着幾位港客到內地一停車場暗處，忽然一輛中港七人車亮起燈來，但車頭擋風玻璃未有展示「出租汽車許可證」（下稱出租許可證）以證明該車可合法載客取酬。當中介被質疑該車為白牌車時，他未有否認，反而焦急地說：「只會查司機、查公司，跟你坐車的沒關係，我可以擔保，你們沒事的。」

在皇崗口岸管制站一帶，當人們通過內地關口，前往香港關口的通道上，亦有多名兜客中介揮手招攬「過關客」，包車或拼車均可。

其中一批中介身穿紅色外套「制服」，外套上列有一間公司名字，他們分頭招領一批批顧客，走到與通道相連的泊車處，最少四、五輛中港七人車整齊排列着，車上已有司機坐在，一有人登車便開車出發。同樣地，這些中港七人車亦未有展示出租許可證，運輸署「出租汽車許可證網上查詢系統」亦無該車輛紀錄。

「八百元人民幣，包車到港？要不七百元人民幣，最低的了。」這些中介為求搶客紛紛自動減價，甚至有搭客只付七百港元，雖然面露不悅，大呼「無錢賺」，但也接了單。

光顧這些白牌車的不乏扶老攜幼家庭客，單人匹馬的多數選搭拼車。其中一名拼車客說：「我住上水也經常搭這些車，通常中介開價二百元人民幣，我只會給二百元港幣。這個價錢相比行路過關再搭的士貴百多元，但都無所謂，不想排隊過關再搶的士。的士佬一聽到我去上水路程近，臉色變得難看，情願多付點錢，免得煩。」

老張（化名）是這些中介公司旗下的白牌車司機，他透露：「公司的車每程劃一收六百五十元人民幣，若找兜客中介搵客，對方可自由提高價錢，多出的是他們佣金。現時多了一批單頭白牌車司機來爭食，競爭激烈了，有時為了開單或箍客，不時會平手價接單。」

司機月入三四萬

「至於公司收到車費後，會跟司機五五分帳，即一張單分到大約三百多元，每月結算，大概有三四萬元收入，不過司機要付牌租和車租，加上保險、油費、隧道費，成本都要萬多元。」老張說，本來從事飲食業，朋友介紹下一七年才入行，並儲到批熟客，但疫情封關便無得做，熟客也流失，直至通關後馬上重操故業。

「晚上八時開工，大概做到天光便回家，每日跑四轉已夠。自己想返工便返工，出面接客，或在關口等中介幫手拉客都可以。」他說，以前很多內地客來香港再到機場，每程收九百元，或由香港酒店直接返回內地，現在這些客少了，便在關口等客。

關口白牌車兜客同一位置，日間有多間旅運及巴士公司職員，負責指示旅客前往乘搭跨境巴士或出租車，相關白牌車中介也混在其中拉客，但行徑相對低調，不會公然穿有公司名的制服，拉客時也會提高警覺。

知情人士說：「過往一直都有中介集團在皇崗及深圳灣口岸一帶，替跨境白牌車司機拉客，只是疫情後越來越大膽，特別是深夜時段，毫不避嫌。在這些兜客中介盤踞的地方，若有其他白牌車司機想前往搶客，都會遭人趕走。」

自組車隊經營

此外，也有不少跨境白牌車司機自組小隊經營，當中有一檔姓龐的兄弟均為中港白牌車司機，兩兄弟拍住做，靠熟客介紹為主。

龐弟說：「司機只要肯分一些錢給車隊，便可加入一起合作搵食。客源方面，除了車隊群組已有一班熟客外，有些司機會暗中找兜客中介幫忙拉客，事後分些佣金給他們便行，不用上報車隊。」

惟近年大批新手司機入行「搶爛市」，每程收費大跌價，平均一千元以下，他說：「多了選擇，搭客心態也不同，以前不會計較那十元八塊，現在會講價到底，不合意便光顧其他車，所以現在一個月只賺四萬至五萬元，還沒有休息日，新手可能只賺到幾千元，賺的都是辛苦錢，感覺這行複雜了很多，不易做了。」

確實在網上很輕易可找到不少跨境白牌車服務，他們積極地在網上開拓客源，經營網約車相關群組，並趁本港近期捲起一片「山姆」熱，大批港人到內地山姆超市血拼後，都想將戰利品一次過包車運回港，於是推出預約式的來回包車套餐，亦有拼車服務，單程每位索價三百元，每日約有三個時段，湊夠三人便成行。

網上也湧現大量以包車、中港接送等作主題的通訊群組，即使是山姆購物討論專頁，也有人開設「私人包車過境」附屬聊天室，儼如跨境白牌車司機與搭客的自助配對平台。

記者日前進入其中一個群組，佯稱在深圳福田山姆超市有意拼車回港，有人未幾便配對到一輛車可在當日下午三時提供接載，而抵達現場的中港七人車，也是未有出租許可證的白牌車。

中港車牌價跌四成

有業內人士稱：「這些跨境白牌私家車向來都有，自網約平台以及相關網約軟件冒起後便越來越多，特別是一八年有平台大力拓展粵港車市場，疫情前行內已估算約有一萬輛跨境白牌車，不少以接載內地客為主，通關後數量更明顯增加，估計跨境白牌車比疫情前還要多三成，隨時達一萬三千輛。」

他解釋：「疫後通關中港澳三地往來逐步復常，但本港只有數百輛合法跨境出租車，當然滿足不到需求，面對本地經濟不景，有人憧憬駕跨境白牌車收入較高，加上自從港珠澳大橋通車後，中港車牌價大跌約四成，最平二十多萬元便可辦到一個中港車牌，部分牌主見無得炒牌賺錢，便另闢錢途把車連牌出租。當車租平了，便吸引更多新手司機一窩蜂去駕跨境白牌車。」

「惟疫情後客運市場亦有變化，在本港經貿模式轉變、高鐵等客運網絡日趨完善等因素下，內地旅客等客量大不如前，形成僧多粥少局面，觸發減價戰，逼使合法出租車公司也跟着降價，不敢與黑市價相差太遠，結果白牌車經營者又減多數百元搶爛市，現時隨時七百元便可香港上車直達廣州。」

運輸署發言人指出，據《道路交通條例》除非汽車獲發有效的出租汽車許可證，否則任何人不得駕駛或使用；或容許他人駕駛或使用該車輛，以作出租或取酬載客用途。首次定罪可處罰款一萬元及監禁六個月，再犯可處罰二萬五千元及監禁十二個月。

警方過去三年採取約八十次打擊白牌車行動，其發言人呼籲，市民出行時應選擇合法交通工具，如相關車輛用途為非法載客取酬，有關車輛的第三者風險保險或會失效，一旦發生意外，其他道路使用者包括乘客及行人均會失去應有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