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我特別畏懼過生日。我們楓燧堂的師兄弟眾多,一旦生日來臨,整個月彷彿被投入了一個歡愉的輪回之中。大家圍繞左右,誠摯地唱起「生日快樂,煩惱說拜拜」。然而,這種熱情與善意,卻反而給我帶來了沉重的壓力。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在質問:我並未取得甚麼震撼人心的成就,功夫未見顯著進步,所做之事亦微不足道,憑甚麼接受大家如此盛大、如此集中的祝福?我總是覺得,讚美與祝福應是一種「獎賞」,需要有所成就才能與之匹配,否則便彷彿是一種虛假的繁榮,讓我感到心虛、不踏實。那種感覺,與其說是快樂,不如說更像是一種難以擺脫的負債感。
然而今年,馬來西亞的師兄們用他們的方式,徹底顛覆了我的這一觀念。他們的祝福並不張揚,那份默默的關心、那份細緻入微的關照,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具體與真實。
正是這種「不誇張」的溫柔,給了我極大的觸動,讓我停下腳步,重新審視「祝福」的意義。我突然明白,先前的惶恐不安,其實陷入了思維的誤區:我將個人的「價值」與「應得」狹隘地等同於外在的「成就」與「功績」。這猶如用一把充滿社會競爭尺規的卡尺,去衡量人與人之間最純粹的情感交流。
祝福,尤其是來自師兄弟們的祝福,其本質並非我所想像的「按功行賞」。它更像是對關係的一種確認、情感的一種共鳴。他們祝福的,並非那個「有所作為」的我,而是這個「存在於此刻」的我。祝福的意義不在於我「是否配得上」,而在於我們之間的「是否相連」。它傳遞的資訊是:「我們看到了你,我們在意你,我們為你的存在感到高興。」拒絕這份祝福,某種程度上,其實是拒絕了這份聯繫,否定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位置。
這也讓我反思,接受本身就是一種能力,一種善意。坦然接受他人的好意,並非索取或虛榮,而是對他人付出善意的一種圓滿。我給予一個微笑,你接收了,這個善意的迴圈才得以完成。如果我只是固執地縮在角落裏,不斷評判自己「是否值得」,那實際上是在截斷這份流動的能量。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我執」呢?過分關注那個「小我」的狀態,反而忽略了關係中的「我們」。
因此,我非常感激馬來西亞的師兄們。他們讓我明白,我的價值並非由成就清單來定義,我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成為被祝福的理由。這種「值得感」,並非因為我完美無缺,而是因為我是這個集體中真實的一員。
原來,坦然接受祝福,並心存感激地說一聲「謝謝」,便是對生命、對相聚緣分最美好的肯定。感謝大家,讓我領悟到,我值得擁有這份美好,也值得將這份美好傳遞給他人。

原來,坦然接受祝福,並心存感激地說一聲「謝謝」,便是對生命、對相聚緣分最美好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