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錕慈善基金成立十二年,黃美芸透露有多項計劃在籌備中。
忘了忘不了 高錕遺孀黃美芸
更新時間:16:13 2022-09-07
發佈時間:16:13 2022-09-07

已故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有「光纖之父」之稱的高錕,離世近四年,遺孀高黃美芸這幾年專注「高錕慈善基金」的工作,協助腦退化症患者、家屬和照顧者,也透過不同途徑讓公眾認識這個疾病。高錕的身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他走了,當然是不開心,沒有人傾談,會感到孤單,但過了四年,也要接受,只是有時仍會想,如果有高教授陪我,可以周圍去,一齊做很多事情。」

高錕晚年患上腦退化症,忘了光纖也沒有忘記愛妻,而令高太能一直撐下去,長年照顧老伴,靠的是回憶,「最緊要記得他以前很疼愛你,要回想那種感覺。」

老伴離開後,慈善基金的工作,成為高太的精神寄託,她透露正構思新的服務,至於對丈夫的思念,就慢慢轉移到一對子女,他們都在美國生活,因為疫情已經分隔三年,高太不諱言有考慮移居,「年紀大了,都想親近子女,讓他們服侍我,自己也記掛他們,想見見孫兒。」

 

「光纖之父」高錕,〇九年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當時他已患上腦退化症,太太黃美芸陪伴他領獎後,兩人合照。
「光纖之父」高錕,〇九年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當時他已患上腦退化症,太太黃美芸陪伴他領獎後,兩人合照。

 

高錕夫婦為喚起社會對腦退化症的關注,十二年前,選擇在九月二十一日的世界認知障礙日,共同成立「高錕慈善基金」。基金會多年來,透過宣傳教育,讓市民對腦退化症有更多認識,目前仍有不少工作在籌備中,高太說:「馬會捐贈的流動服務車,已經用了九年,開始有點舊,今年希望做一點改善,需要籌款,基金亦在構思一些新的服務,但未成事,要先賣一個關子。」

近年高太不時與公眾分享自己作為照顧者的經驗,希望照顧者有充足準備,因為她深深體會到,當初對這個病認識不足而出現的困難,「那時候沒有人可幫忙,行一步學一步,不熟手的時候,兩個人一齊忟憎,不行的,現在想來有點後悔,他患病初期沒有及早察覺,有些研究顯示,患者記性開始差的時候,照顧好一點,改進生活模式,有機會令退化停下來的。」

高錕早於二○○四年證實患上腦退化症,高太形容:「早期他知道自己有問題,但不知道是甚麼問題,覺得個腦好像塞了,會嬲自己,發脾氣,他忘記了詞彙,只說簡單的『Yes』、『No』,後來找不到想講的字,索性不講話,就好像小朋友。」

漸漸生活細節也出現問題,高太憶述:「他吃了飯說沒吃飯,以為他是故意的,就會嬲、激死我,那時不明白,過了兩、三年才察覺他有問題。」

看到他笑 自己也笑

儘管高錕記憶力不斷衰退,黃美芸深信丈夫從沒有一刻忘記自己,至死不渝,高太說:「每個人腦退化情況不同,你知道人的腦袋很複雜,高教授是說不了話,你看到他的眼睛,望住我笑,就知道他是認得我的。」

高太提醒照顧者,要保持笑容,「見到你面黑,他會以為自己做錯事,所以假笑也要笑,他見你開心,會以笑容回應,你看到他開心,假笑也變成真笑,到後期他很合作的,所以現在我也常常笑。」

丈夫由患病到離開人世,接近二十年時間,長時間照顧一位腦退化患者,一點也不容易,高太坦言要懂得釋放壓力,所以當找到可信賴的看護,她會出走放自己幾天假,「好緊要的,如果每天二十四小時,一個星期七天,沒有休息,自己都會沒精神、會抑鬱。」

照顧丈夫的動力,源自前半生的美好回憶,兩人相處了超過一個甲子,他們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英國倫敦。黃美芸是英國華僑,在當地出生,四兄姐弟中排第三,年輕時甜美可人,認識高錕前不乏追求者,黃美芸笑說:「曾有一個男仔追,不過他抽煙的,不行。」

大學畢業後,黃美芸進入了國際電話電報公司旗下的標準電話與電報公司工作,一九五七年,高錕來到同一間公司上班。黃美芸稱,當時華人學生不時搞活動,或許未畢業已跟高錕見過面,只是不太肯定,但肯定的是高錕先對她展開追求,「那時我在公司四樓上班,他在三樓,工作上其實沒有需要上來的,但他找藉口上來,見到我,打個招呼就走。」

 

高錕(左一)和太太黃美芸(右三),五十多年前從英國帶同一對子女(左二和右一)回港,探望高錕的親人。
高錕(左一)和太太黃美芸(右三),五十多年前從英國帶同一對子女(左二和右一)回港,探望高錕的親人。

 

第一次約會,高錕用的橋段有點老土,黃美芸仍清楚記得,「他說有一個車展,有三張門票,邀請我一齊去,又說還有一個男同學一起去的,去到車展,行行下另外一個就不見了,現在想來覺得很好笑。」

不久,高錕再約黃美芸看電影,散場後送她回家,提議走路回去,那一晚天氣很冷,黃美芸手腳都凍僵了,高錕突然就牽着她的手,那一刻她恍如觸電,就是這股電流接通了兩人。在《潮平岸闊:高錕自傳》中,高錕這樣形容:「兩手相牽的剎那,彷彿有一股電流由我們的雙手流遍全身。」

在黃美芸眼中,高錕英俊、浪漫、幽默,她在大學唸的是物理及數學,與高錕有共同興趣,兩人有說不完的話。由相識、相愛不到兩年,高錕向她求婚,只是黃媽媽堅持要待長子結婚後,才讓女兒出嫁。高錕上門提親時,碰了一鼻子灰,黃美芸不顧一切,把門匙拋到媽媽腳邊,說從此離家,不再回頭。

婚後是高錕想辦法破冰,黃美芸憶述:「過了一段時間,他買了一籃生果拉我回去,但門鎖了,母親在屋內叫我走;下個星期高錕買了餅乾又拉我去,也不記得去了多少次,然後有一天,大門開了,我們走了入屋,就是這樣。」

婚後黃美芸仍有工作,直至孩子出世,才全職相夫教子,也協助丈夫工作。因為她在英國長大,英語文法較好,高錕要去演講時,她會幫手把講詞「執靚」,待孩子長大了,她會陪高錕出國參加會議等,當中也有趣事:「他常要去開會,酒店轉酒店,他開會時我就自己一個四處逛,晚上開完會,我建議去一間餐廳吃飯,他說『好,叫的士吧』,其實餐廳就在酒店後面,叫甚麼的士,笑死我。」

 

高錕離世一周年時,高錕慈善基金曾在港舉辦展覽,回顧他的一生,圖為黃美芸(中)當日出席展覽開幕禮。
高錕離世一周年時,高錕慈善基金曾在港舉辦展覽,回顧他的一生,圖為黃美芸(中)當日出席展覽開幕禮。

 

計劃移居 美國享天倫

高錕長年埋首研究,也曾令太太有怨言,他往往回應說,自己的研究將震驚世界,高太則反唇相譏「那你就可得諾貝爾獎了」。終於在二○○九年,高錕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可惜當時他已患上腦退化症,要由高太代表他上台發表演說,難怪高太曾慨嘆「這座諾貝爾獎來得遲了一點」。

高錕離世後,高太於二○一九年初,曾到美國探望子女,他們都想母親過去,跟他們一起生活。同年高太回港,原本準備處理完一些俗務便去美國,豈料一場疫情打亂了計劃,「近日疫情又有反彈,還是有少少擔心,因為美國那邊,民眾上街都不戴口罩,如果去那邊,都要好小心。」

走不走?何時走?高太還是沒拿定主意,思念子女的時候,就跟他們視像通話。高錕發明的光纖,打破時間與地域界限,只要沒有忘掉對方,就能聯繫互通,歷史不會忘了高錕。

 

'假笑也要笑,他見你開心,會以笑容回應,你看到他開心,假笑也變成真笑,到後期他很合作的,所以現在我也常常笑。'
'假笑也要笑,他見你開心,會以笑容回應,你看到他開心,假笑也變成真笑,到後期他很合作的,所以現在我也常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