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出差日本，定好行程和工作安排之後，便去打聽有甚麼演出，網上發現歌舞伎演員坂東玉三郎演《壇浦兜軍記》。多年來我都有留意他的演出，有時是我沒空去日本看，更多時候是買不到票，總是失之交臂。像這樣的國寶級演員，每次演出都是盛事，買不到票，原是意料中事。
這已是第n次買不到坂東玉三郎的票，但可能是疫後心態有變，我突然覺得，也許從此再看不到第五代坂東玉三郎了，畢竟他已74歲。
歌舞伎役者有「名跡」的傳統，每個家系的藝術風格隨着藝名世代相傳。坂東玉三郎是「女形」，相當於京劇裏的男旦。其他較有代表性的名跡包括市川團十郎和尾上菊五郎等。能承繼名跡都是最優秀的演員，這一代的坂東玉三郎更是才華橫溢，襲名那年他才14歲，也就是說，他以這個藝名登台已經60年。
說來慚愧，我自認是坂東玉三郎的粉絲，卻只看過一次他的現場。那是上世紀末沒有網上購票的時代，我到歌舞伎勝地京都四條南座碰運氣，竟奇蹟地買到票。劇目是甚麼我忘了，只記得暖場演員是當時還未去拍電影的中村獅童，還有坂東玉三郎那足以讓空氣凝固的精湛演出。當時我好像忽然明白，以前的人為甚麼對梅蘭芳如此癡迷。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坂東玉三郎也是梅蘭芳戲迷，更曾跟其兒子梅葆玖學過京劇，之後他把所學融會貫通，將《貴妃醉酒》搬上歌舞伎的舞台。
京劇以外他還學過崑曲，更與蘇州崑劇院合作，用中文演《牡丹亭》，除了在日本演出，也曾在中港台多處地方巡迴。他在香港演出時，我不巧在外地⋯⋯我和他的緣份，可能在南座那次已用光。
坂東玉三郎「不務正業」，並不止於涉獵中國戲曲，近年他多次在東京Blue Note登台，唱爵士風老歌。我上網聽過，坦白說真的「不在行」，難得他自得其樂，當然亦不乏捧場客。從南座演到Blue Note，跨度之大難以想像；而從歌舞伎電影到錄製唱片，也是少數藝人能跨的界。他90年代和疫情前幾年分別推出過個人唱片，興之所至便爵士一下，要多任性便多任性，誓把「多棲藝人」做到底。
在他身上，我看到一個傳統藝術傳承人如何在當代社會自處，也看到一個從心所欲的老藝術家怎樣活出自我。不知甚麼時候他會把衣缽傳給第六代坂東玉三郎，但願繼承者不只學到他的技藝，亦能承襲他的態度。
坂東玉三郎飾演楊貴妃
《牡丹亭》楊貴妃
《壇浦兜軍記》造型
《牡丹亭》海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