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詞學者葉嘉瑩先生100歲了。幾個月前就聽到為她祝壽的消息，但真的在網上看到她拍片說自己活了一個世紀，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片中她沒刻意打扮，但「腹有詩書氣自華」，自然就流露出一種風度。
我有段時間很迷她的書，喜歡她談李商隱與杜甫，還有那些我較少接觸的南宋詞人，她都講得絲絲入扣。她的書多是各地講課的稿件結集，思想在紙上已如此生動，難怪聽過她講課的人都折服於其魅力。席慕蓉說：「葉老師在台上的光輝，並不是講堂裏的燈光可以營造出來的，而是她顧盼之間那種自在與從容，彷彿整個生命都在詩詞之中涵泳。」網上能找到不少她講課的影片，可為席慕蓉的話作證。一頭銀髮的學者像個天生的演說家，娓娓道來且鏗鏘悅耳，不過我總是想看看她青壯年在台灣的課，到底是何等風采。
「葉先生是引導我進入中國古典詩詞殿堂的人。」白先勇說。那時他在台灣大學讀外文系，知道葉嘉瑩的詩詞課很受歡迎，「寧願逃課也要去聽。」後來他與歐陽子、陳若曦等同學辦《現代文學》雜誌，發表了《玉卿嫂》，葉嘉瑩讀了。60年後白先勇回憶說：「我現在還記得，她點頭讚賞我們的樣子。」那年，白先勇23歲，葉嘉瑩才36歲。
白先勇講葉嘉瑩，緣自幾年前一部紀錄片《掬水月在手》，他文情並茂講得很精彩，影片剪掉很多，不過電影衍生出來的書裏可以讀到（相信是）完整版本。
說來慚愧，讀了葉嘉瑩的書這些年，我也是看《掬水月在手》才對她有較多的了解。她生於北平，是蒙古族旗人，本姓葉赫那拉，祖父是光緒年間進士，父親是北京大學早期畢業生，絕對是書香門第。贏在起跑線，卻敗給動盪時代，抗日戰爭和國共內戰佔據了她的青春。少年喪母，父親失蹤，隨夫移台，丈夫入獄，中年喪女⋯⋯葉嘉瑩跌宕半生，她把命運寫進詩裏，並從中得到救贖。
後半生她完全奉獻給詩詞，無比富足。她說只要有詩詞陪伴便足矣，要不是有次在家中跌倒，她甚至不需要人照料。近年她先後兩次把積蓄共3千多萬捐贈南開大學，用以推廣詩詞。「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葉嘉瑩的100歲，活出了士人的境界。
「如果人有來生，我就還做一個教師，仍然要教古典詩詞。」葉先生說。
古典詩詞學者葉嘉瑩先生
葉嘉瑩與白先勇合影
《掬水月在手書》著作封面
《掬水月在手書》電影海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