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有兩次死亡︱夏雪

記得之前去布拉格,為了尋找卡夫卡的足跡,我和吳沚默(Mono)去了布拉格老城廣場8/929、小廣場2/3、釆萊特納大街3/602、羅浮宮咖啡館、瓦茨拉夫大街19/823、巴黎大街36/883號、黃金小巷22號和布拉格斯特拉西采的新猶太人墓園。

布拉格的冷春,讓我們在街道上冷得牙齒與牙齒間互相碰撞,兩手交叉環抱雙臂取暖的畫面亦歷歷在目,保暖度不足的外套下,是正在發抖的薄弱的身子。我們總是四處尋找咖啡店,買一杯溫熱的咖啡或熱可可暖身以及充當暖暖包。

也許因為那日是星期五,我們在新猶太人墓園沒有看到其他造訪的人,偌大的墓園裏,只有

我跟Momo兩人。寒風刺骨,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Momo問:「你害怕嗎?」

我望着一臉從容的Momo,抓抓耳朵,吞嚥了一口唾沫:「剛剛路過花店時就應該把花買下來,現在好像不夠時間出去又回來。」為了掩飾自己的膽怯,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新猶太人墓園因卡夫卡而聲名大噪,所以一入墓地就能看到相關的指標,但因卡夫卡的墓地設在比較後方的位置,沿途我們需要繞過數以萬計的墳墓,當下四野無人、寒風凜冽,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騙你的。但跟隨指示的我們很快就找到卡夫卡的墓地,當我們到達時,神奇地內心卻是生出一股平穩且安祥的寧靜,就像是來看一位故人。

「不如我們也放一顆石頭在墓地上面吧。」我說。在卡夫卡的墓地上,有小的塑膠盆栽,也有新鮮的小花,甚至有捷克人最愛的Banánky巧克力跟堆滿疊起的石頭。

我和Momo分別在墓地的石堆上,找了一顆小而平整的石頭,小心謹慎地疊在前人的石頭上,然後雙手合十,鞠躬敬拜。

對上一次距離墓地這麼近,是在七、八年前,那時候表妹還沒生小孩,最小的表弟也還沒結婚,連交往對象都沒有。

從我姐姐滿十八歲開始,外公就說可以嫁人了,他想要抱曾孫,連給孫女的嫁妝都買好了,就等着四個孫女一個一個出嫁。

但忽然一天,如常在清晨起來做小買賣的外公,發現自己的右邊臉失去了知覺,經醫生診斷,是大腦左半邊中風,所以才會出現右邊局部麻痹的狀況。

我很小就沒在外公身邊生活,但在我的印象中,外公一直很疼我們,用我表妹林舒敏的話,跟爺爺在一起,都會有一種被寵愛的感覺。

外公是個很溫柔的人,在我媽媽的年代,有很多家庭重男輕女,但外公卻一直視媽媽如珠如寶,像公主一樣捧在手心上呵護,就算媽媽只生一個兒子,他也沒有專寵我孫子一人。

舅舅生了四個小孩,最大的表妹跟我弟弟同歲,我們之間感情很好,每次探望外公,七個小孩分別躺着、低伏着、或者趴在床上,一起聽外公講都市傳說。

布拉格的冷春,讓我們在街道上冷得牙齒與牙齒間互相碰撞,兩手交叉環抱雙臂取暖的畫面亦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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