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踏進劇場，觀劇無數，今趟首次被邀請加入一個製作團隊，擔當一些簡單的支援工作。由此，我成為了《極地謎情》的一位小小工作人員，插科打諢，有很多個晚上，在舞台的右側旁觀了這齣來自法國的改編劇作。兩個男人，唇槍舌劍，壁壘分明卻愛恨交織，劍拔弩張卻最終發現最清楚自己的，原來就是自己的敵人，縱然他們從來並不打算當仇敵。
《極地謎情》是慶祝神戲劇場十周年的傑作，早在黃秋生創辦自己的劇團前，他11年前已經跟梁祖堯演出過相同的改編劇《極地情聖》。秋生在很多個訪問裡都有提及，他對於那齣劇一直有點耿耿於懷，因為覺得當時在拿捏角色及改編內容上，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在神戲劇場慶祝創團十周年的今年，秋生決定重演這劇。他邀請了另一位翻繹，再把法國導演史密特（Eric-Emmanuel Schmitt）的同名劇作搬上舞台。
(右一)監製張珮華感謝兩位演員的賣力推銷。(右二)導演陳淑儀認為兩人在台上的互動每日都仍在變化中。筆者(中)感恩有幸參與其中。
而今次神戲邀請了游學修擔演秋生的對手，對於觀眾來說，確有很大新鮮感。但對於一位正在冒起的新演員來說，跟黃秋生合作可算是兩邊刃。游學修做得好，固然獲得掌聲，但立足於一位老戲骨的面前，不難想像他也很難有突圍之處，若然稍不留神，秋生單手一拂，輕輕的就能把他壓下去了。
兩男新劇的消息傳出不久，我周邊的朋友開始四出查詢，如何預購戲票，誓要搶個靚位。這個現象見於暑假時，然而踏進八月、九月以後，團隊發現了一個現象，最昂貴的座位雖早被鐵粉忠誠而矢志不二地搶購了，但其餘的座位呢？《極地謎情》變得跟香港同期的其他大部分演出、演唱會、電影一樣，票房開始停滯不前。
導演陳淑儀形容兩位演員都在感受觀眾的能量。
喜愛觀劇的觀眾明顯的流失了，他們或許移民，或許外遊，或許選擇了假日過關消費，更多原因可能是經濟不景，他們再沒有心思，晚上專誠坐車去演藝學院觀劇。往時經常會出現的「口碑魔術棒效應」，失效了。以往，當首演後兩三天，很多觀眾因為聽聞劇情好或角色好，開始陸續購票入場，因為他們不想錯過被大家追捧的好作品。
《極地謎情》的口碑如何？先撇開觀眾散場時踴躍的填寫問卷抒發觀後感，在社交媒體上的評語，都大幅度的傾向讚賞。我站在黑幕的右側感受觀眾反應，他們的掌聲與驚嘆聲，是排練時無法預計到的激烈。觀眾的能量折射影響着兩位男角，令到他們每晚都有不同程度上的轉變。導演陳淑儀說，儘管已經踏入中後期的演出了，但兩位主角都一直在微調自己，因為每場觀眾反應都略有不同。陳淑儀形容，每個演員都會在首五場去感受現場的能量，因為觀眾的反應是最純粹的，他們對劇情感到驚訝、錯愕或荒誕搞笑的話，都會立即表現出來於。而秋生與阿修正是由尋覓而演變成與觀眾同步的階段。
一個不存在的女人如何令兩個男人構築起一段愛恨交織的關係。
把自己變成孤島一樣的諾貝爾文學作家，為何會被一位不相識的記者牽動起無法平伏的恐懼。
這劇的弊點在於不能劇透，因此令宣傳難度增加。但優點在於進場的觀眾的層層驚喜，由《白日青春》的老頑固，到《極地謎情》的刻薄老作家，黃秋生刻意把自己放輕了，他的尖酸與絕情，與心底內長期隱藏着的恐懼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導致了他把自己變成了孤島，也用了扭曲的方法去對待他的愛情。游學修由進場時的君子，立於謙虛與懦弱之間，他不慍不火，卻原來像是一個夾着自殺式炸彈而來的人。一步一步的揭開真相，他把孤傲的諾貝爾文學作家像剝洋蔥一樣，逐片逐片的剖開來，戲內的阿修掌控了局面，他變成了單手一拂，把秋生一下子就壓了下去的那一位……
監製張珮華很感謝兩位演員的落力演出，她更感恩於謝幕時兩位男主角看到了劇場的空櫈時，不僅沒有沮喪，而是超越了本份地再落力向觀眾推銷，呼籲他們邀請朋友買票入場。經歷了十年營運神戲劇場，張珮華形容，這個狀態是以前從未遇見過的，即使是在疫情期間的票房，也沒有現時的死寂。她慶幸，留在劇場的觀眾的人情味比以前更濃，有觀眾託工作人員留了紙條給她，多謝神戲的劇為他帶來意想不到的一晚，也鼓勵張珮華要繼續行落去不要放棄香港劇場。她笑言，要把以前的那套營運劇場的哲學丟掉，她會重新再掌握新香港的觀眾口味與市場需求。不想靠食老本，不想抱殘守舊，也不會奢想以為用舊方法，就能令觀劇的市道起死回生。而十月，她會再開監製班，她想與更多藝術行政的同伴一同去研究及開發香港表演藝術的新領域，只有面對現實，才會有創造奇蹟的轉機。
游學修飾演的黎斯是帶着秘密而來的人，他看似謙謙君子。
尚餘五場便曲終人散，《極地謎情》比「香港夜繽紛」走快幾步，上星期起推出七折優惠。如果要問這一齣究竟是甚麼戲軌的劇作？導演會透露，這不是愛情劇，縱使兩個人都在談論愛情。但肯定的是，當信任、依賴、信念都在分崩離析的時候，兩位男主角跟我們很多人一樣，都在找尋、開發一個對的、適合生存又能互相陪伴的新路。
《極地謎情》
日期：26-30/9/2023
地點：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
相片提供：呂陶然（Benn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