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佈時間:07:05 2024-04-28
第四十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已完美落幕,電影界都希望港產片熱潮能再度燃起。曾經憑《寒戰》奪得金像獎最佳剪接獎的香港電影剪輯協會會長黃海,最近搞了個電影剪接展覽,正是為了宣揚香港電影。
他自入行以來,便對剪接着了魔,剪不斷,理還亂,儘管已是殿堂級人物,還是不斷鑽研剪接的新技巧。
香港電影會否復興他沒有一錘定音,但他寄語年輕一代,若要做一部好電影,就如人生,要肯捱肯試,山外有山,新的方法會越來越多,因為一套電影一百年後還會流傳,在人世間留下烙印。
最近銅鑼灣時代廣場的露天廣場與中庭,放置了講解電影剪接的展覽,現場還展出了很多個電影金像獎的獎座。除了展覽還有訪問,差不多有八十位來自電影行業的人,向路過的市民講述他們對電影剪接的看法與心聲。
很多市民駐足定神看,因為關於電影,普羅大眾對演員對導演可能認識較多,但剪接這類幕後英雄,總是了解不多。這個展覽的倡議者是香港電影剪輯協會會長黃海,短片內的八十位電影人,都是黃海逐一致電邀請來拍攝,花了四天流水式訪問來完成。
把關人力挽狂瀾
「現在有很多媒體都需要剪接,結婚、壽宴、食評、短片、紀錄片、MV等等,但大家不一定明白甚麼叫剪接。電影剪接是一門學問,很多年前曾有一位剪接師跟我說剪接師很低微,但我不認同,剪接師是最後把關的人,決定剪甚麼出來,把整個故事達致起承轉合,其實很難,但亦可以力挽狂瀾。所以我想讓更多人認識,剪接是一種藝術。」
黃海續說:「舉辦這個展覽,因為我一直很想告訴別人甚麼叫剪接。但我不想在西九開展覽,要市民付費入場看,所以真的要多謝時代廣場。我一直以為商場舉辦活動,一定是為增加人流,因此最初商場向我建議時,我還覺得在這方面應該幫不上他們。但時代廣場仍然願意支持我們去舉辦這個展覽,說剪接是一個文化產業,想讓更多香港人認識電影的每個工種。」
初入行邊學邊做
黃海是剪接界少有先後獲得香港電影金紫荊獎及香港電影金像獎殊榮的知名剪接師,是行內殿堂級大人物。他自小便跟爸爸去看電影,培養對電影的興趣,尤其是剪接。回想入行經過,他說:「在八十年代,電影圈的剪接無考試機制,也不會公開招聘。入行要靠關係,很難的,我沒有人脈關係,只是機緣巧合才入到行,且先在電視台一邊工作一邊自學剪接。」
他續說:「做過數間電視台,到二十三歲便在有線電視做管理層,管理全公司所有剪片,管的人從十八歲至四十歲都有。每天跟所有部門的阿頭開會,我問自己,為甚麼我要不斷開會?最初有人叫我試,指每人都想做這個位,所以我嘗試了。不過做了一年便不想再做。我不想做,不是不懂得做,而是與其花時間不斷開會,不如返回剪接房做我喜歡的事,所以轉到新聞部工作。」
所謂剪接就是將故事重新組合,出自不同剪接師之手,可以有不同結果。他做了八年新聞,是非黑白,如何編排,需要用腦思考,剪不斷,理還亂,「做新聞時剪過美國九一一恐襲,很多新聞都剪過,剪片過程不只為把好的片段拼湊在一起那麼簡單, 剪接的初心, 就是要完全投入其中,不論剪新聞,還是剪婚宴片,道理都一樣,要代入主角的視角去做。」
「做了八年新聞,覺得夠了,想自己做生意。二○○○年想開公司,一年後夢想成真。」在電視台工作時,黃海一直想嘗試參與電影剪接,沒想到自立門戶後,電視台的舊相識引薦他給劉偉強,結果第一部參與剪接的電影作品便是《頭文字D》,是一部驚險刺激、且節奏明快的作品,裏面的賽車場面更成為港產片的經典中的經典。
完全不懂得剪賽車戲的黃海坦言:「剪賽車戲剪到我傻了。那時特意買很多賽車作品,花了一整晚時間不停看別人剪的賽車戲。看完後跟自己說,不要學習任何一種方法,我必須用新的方法去剪。」其實他當時內心很掙扎,既不想作品帶有別人的影子,又擔心剪法太新會被人叮走,慶幸作品順利誕生,更憑此片獲得第十一屆香港電影金紫荊獎的最佳剪接。
黃海踏進電影界之時,正值香港電影業最輝煌、最有影響力的高峰期, 後來憑《寒戰》再奪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剪接。他的事業路與港產片的命途唇齒相依,《寒戰》正是中港合拍片的起始,是純香港電影踏進黃昏的時期,之後進入了冰河期。
香港東方荷里活的名堂逐漸被其他亞洲地方追過,香港電影由高峰期每年百幾齣電影上演,至二○一三年只有四十三齣。中期經歷與內地電影集團合拍,香港電影市道一度回春,但因合拍片制度嚴謹,近年潮流又退了下來。
香港的電影業又跌入死水狀態。然而,初長的幼苗開始發芽,一班新晉的導演冒起,重拾書寫對香港不同環境、不同階層的小情懷,衍生出新一派港產片特色。雖然貿發局最新數字顯示,疫情以後,二○二三年的港產片上映數目維持在四十多齣,但始終都有一番新氣象。
剪片是享受人生
黃海歷經電影業的不同時期,除了熱門賣座的賽車電影,他也有協助新導演剪接《踏血尋梅》,在他刀下的人物變得栩栩如生,令多個角色勇奪多個金像獎項,那一年空手而回的他反而很欣慰,「因為我把他們變得立體,也得到評審認同,已很有滿足感。」
剪接是一個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時的行業。黃海直認從事這行業犧牲了與家人、朋友相處的時光,「近兩年爸爸的情況差了,但我沒有時間陪伴家人,經常說沒有空,因為都去了剪片,我真的沒有去玩, 但他們不信。」他感慨道:「爸爸走了之後,我覺得他一世人很辛勞, 沒有享受過。雖然我也是經常剪片, 沒有去玩, 但我覺得是在享受人生。」黃海從來沒有後悔入行,「能選擇一個令自己享受的終身職業是很難,剪片真的好像變魔術,真的是很夢幻。」
每齣戲都有它的命
如何預測本地電影的命運?黃海說:「繼續做好的電影,不要一窩蜂去做好多套戲。堅持做好一套戲,就會有成果。每套戲都會有生命和有它的運。每套戲好看與不好看、收不收得都有它的運。」也因為電影會引發觀眾共鳴,「所以要很小心處理,太意識不良的事就不要做了,因為電影會一直流傳,可能一百年後的人會看到你所做的,記錄了現在的,所以我們應該要很珍惜,電影每一個鏡頭都是一個紀錄。」
他也寄語剪接新血:「要經歷、要肯捱,因為不是按數個掣便懂得剪片,需要很多經驗,要浸很多,不要剪了數年就覺得自己甚麼也懂,真的需要去鑽研。我到今天仍會去鑽研一些新的方法。我不肯停,有人認為我很傻,那道火至今仍然未熄,是因為尊重自己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