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棵 | 黃心穎

許多人即使沒有宗教信仰,也會被聖誕節那份溫暖的氣氛所吸引。紅通通的布置、七彩閃爍的燈飾,照亮的不只是街道,也照亮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而我,從小就把聖誕節視為一年中最喜歡的節日。不只是因為冬天不用上課,更因為喜歡報佳音,也喜歡欣賞各式各樣的聖誕樹。

很久以前,歐洲的人們習慣在寒冷的冬天,把常綠的樹枝帶回家中,象徵生命、重生與太陽的回歸。到了16世紀的德國,傳說有位牧師在寒夜裏看到星光閃爍在松樹之間,覺得那景象像上天的祝福,於是把樹搬進家裏,用小蠟燭點亮。從此,聖誕樹便成為節日傳統的一部分。而對我來說,聖誕樹不只是節日的裝飾,更是一種得來不易的象徵。

小時候,我家並不特別慶祝聖誕節。翻看舊相簿,才看到父母曾帶着我們四姊妹到處欣賞燈飾的照片,但家裏從沒真正布置過。所以,我一直很渴望擁有一棵屬於自己家的聖誕樹。只是,香港的居住空間實在狹小,這個願望一直沒能實現。直到我們搬到溫哥華的第3年,我終於成功說服媽媽,買了一棵聖誕樹。

雖然空間變大了,但媽媽仍然堅持不要太大棵的樹,也不想太多麻煩。於是,我們家的第一棵聖誕樹,是一棵不用自己掛燈、也不用掛任何吊飾的光纖樹。每年只要從車房的儲物空間取出,輕輕整理一下扎成一團的鐵線樹枝,插上電源,就能閃爍起來。簡單,卻讓我充滿溫暖與儀式感。

直到我第一次搬出去、一個人住的那年,才決定要擁有一棵「夢想中的聖誕樹」。那年10月,我早早開始物色,結果太興奮,買了一棵高達7呎半的巨樹。到了11月底組裝時,才驚覺它幾乎佔據了我半個客廳—它大概更適合兩千呎的大屋吧。但沒關係,我願意犧牲空間,讓夢想住進家裏。那晚,我準備了熱朱古力,舉行了一個簡單又隆重的「亮燈儀式」。當燈光亮起的那一刻,我忽然有點鼻酸。那是一份等了30年的禮物—終於能親手送給自己。

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在樹上加上一些新的吊飾。那些吊飾多半來自旅途中遇見的小店。而隨着時間過去,我對它們也越來越挑剔—一定要有特別意義,才願意掛上。如今,要找到一個能讓我動心的吊飾真的越來越難,但一旦遇到心儀又有故事的吊飾,我仍會興奮不已。

雖然聖誕樹的願望已經實現,但受到我最愛的聖誕電影《寶貝智多星》的影響,我仍然渴望有一天,能像片中的小主角那樣,親自到聖誕樹農場挑選一棵真的松樹,讓淡淡的樹香瀰漫整個家。這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我寧願讓它暫時停留在夢想裏。因為有時,夢想本身,就是一份最美的期待。

聖誕節總在一年將盡的時候來臨。冷冷的空氣中帶着一點寂寞,但閃爍的燈光與濃濃的節日氣氛,卻為人們帶來溫度。那是一種奇妙的矛盾—既在感嘆時間的流逝,又在慶祝新的開始。我喜歡這樣的複雜,也喜歡那一棵年復一年點亮的樹。因為在它的光裏,我記得夢想成真的美。

喜歡那一棵年復一年點亮的聖誕樹,因為在它的光裏,我記得夢想成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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