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煙雨時 | 項明生

這次由東京飛杭州才發現,日本處處的精緻,江南毫不輸蝕。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連續繁華富庶了兩千年的江南,同北方歷史上不停經歷重大的戰亂乾旱災害不一樣,江南潤濕而豐饒,而且遠離政治中心,所以上天把美麗的天堂,也留在了蘇杭。沒有窮山惡水,有的都是大閘蟹和小籠包的漁米之鄉。沒有征戰鐵騎,有的是精緻漂亮的富春山居圖。宋高宗雖然走難到了杭州,到了西溪也且留下,捨不得離去,發現這裏比寒冷乾燥的汴京更宜居。

杭州好山好水,穿城而過的錢塘江,是中國水質最好的大江,賣得最好的農夫山泉也是出自錢塘江上遊的千島湖。氣候溫暖,怪不得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當時杭州叫做臨安,臨時安置南宋朝廷之意,但這一臨,也安逸了千年。

夜泊在西溪濕地保護區內的喜來登度假村,這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喜來登,黑磚青瓦的江南亭臺樓閣,早餐坐在戶外蘇州園林之中,小橋流水,秋雨綿綿,煙波淒迷,一個早餐吃了兩個半鐘頭。江南煙雨中,這過客還不忍離去,不忍離去,那等在歲月裏的銀髮如雨後殘荷的凋萎,想起了我的父親。

雖然出生於遙遠的天府之國,成長於東方之珠,但是我的祖籍卻是這人間天堂,因為父親出生於姑蘇城的河畔。我每每打江南走過,總是有一種熟悉且陌生的特別感覺。一下飛機從滴滴的司機,到酒店大堂的行李生,我總是看到爸爸和我的影子,都是那種瘦瘦的瓜子小臉。

且留下,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雖然現在是深秋,不是煙花三月下江南的全年絕佳季節。父親也在兩年前走了,更加沒有機會用他的吳越軟語,同我講姑蘇城外寒山寺的民初韻事。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但「來都來了」,且留下,再吃一粒蘇州小雲吞,來一碗杭州片兒川,酌一杯明前龍井,吞一口江南煙雨,吸一下濛濛細霧。我是過客,也是歸人。

早餐坐在戶外蘇州園林之中,小橋流水,秋雨綿綿,煙波淒迷,一個早餐吃了兩個半鐘頭。

更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