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邀 | 梁家權

一直懷疑,國畫大師張大千用在來食方面的心機,比投在畫功上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親筆寫的菜單在拍賣場上有價有市,而菜單上的「大千美饌」更是追求美食者和廚師尋味的線索。

曾經在張大千墨寶上見過兩道菜,一道是「六一絲」,另一道是「相邀」。猜了大半天,都推想不出所以然來。

這晚本地高級粵菜館「紅棉」的邵德龍師傅,演繹多道張大千的美饌,當中就有「六一絲」和「相邀」。「六一絲」的關鍵詞是「六一」,原來當年曾被張大千譽為天下第一廚的日本四川飯店大廚陳建民,為慶祝大師六十一歲生日,用六素一葷切成幼絲合炒成一道可口菜式,當時用了芽菜、青瓜、辣椒、韭黃、奈良漬(日本醬瓜),張大千吃了大感滿意,成為他畫齋「大風堂」擺家宴常派上場的菜式。

這晚品嚐邵師傅復刻的「六一絲」,發現六絲中有花椒,就只是不多不少的五六顆,不知道是否跟足陳建民的章法,還是邵師傅神來之筆,總之炒出不寡但又不嗆的風味。

至於「相邀」(見圖),終於登場了。看上去是大雜燴一盤,菜料包括乾貝、魚肚、鹿筋、香菰、金蠔、火腿、白鴿蛋,伴以青菜等,是集川菜與湘菜大雜燴特色。只是雜燴之名字流於平俗,據說張大千在畫齋以食相邀友人來分甘同味,遂以極文雅的「相邀」名之。「相邀」的食材繁多,匯聚於一盤,何嚐沒有相邀而來的意涵?

張大千工於畫亦精於食,細讀有關他生前的食事軼聞,又聽邵師傅如何琢磨張大千的過程,這頓由張大千相交甚篤的高家後人高美慶和高錦兩姊弟一力促成的「大風堂美食」盛宴,花了很多心機和工夫,但我相信無盡怎樣仔細推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味道。

《論語》「鄉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句話不同人有不同解讀,若從張大千的飲食態度來領略,烹調的人須用心做,吃的人也不應只抱果腹心態,對食須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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