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19世紀的浪漫主義時期,西洋畫常常以人物的背影作為主題。這些畫作中的人物通常面對着壯麗的自然景觀或城市風光,背影的描繪讓觀者無法窺探其面容,進而引發一種探索的渴望。這種視覺上的設計,不僅使人物的情感變得神秘,還強調了他們與環境的關聯。背影所隱含的孤獨與思索,也讓我們想深入他們的故事與心境。
西洋繪畫中的背影,最早可追溯至文藝復興時期,起初或是構圖需要與技術展示,後來逐漸發展為複雜的心理載體。
德國浪漫主義運動代表畫家大衛‧弗里德里希的《霧海上的旅人》,在恍如仙境般的藍調景色裏,山巒於雲層間若隱若現,雲霧間反射出透亮的光影。正中央一名男子立於岩峰之頂,仿若騰於湧動的雲浪之上,手持着拐杖,眺望着這迷人的景色。令人好奇的是,背影前的面容是驚訝欣喜,還是靜觀雲起。大自然的變幻莫測和人類個體形成強烈對比,讓人不由自主地展開無窮遐想。
東西方藝術中,對於「隱藏面孔」的表現手法形成奇妙呼應,在日本江戶禪僧東嶺圓慈筆下的《面壁達摩圖》,早以更為誇張且抽象的線條,將達摩祖師於洞窟中修行的背影,精簡為葫蘆形的輪廓。如岩石般的背影吞噬所有具象視覺線索,或許這種「不示真容」的處理,恰如禪宗公案「不立文字」的視覺實踐,真理不在表象的追逐中,而在觀者與畫面的沉默對話裏。
有時真理是需要如此的一道視覺屏障,在過度喧囂的繽紛中,阻隔外在干擾。達摩岩石般的背影之所以比任何表情更震撼,正因為它成為一面鏡子,照見每位觀者內心的修行圖景。
透過背影和留白,藝術家邀請我們去填補那些未言之語,去探索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情感與哲理。它們在畫幅上留下精心設計的空無,不是藝術的未完成,而是最高級的指引,邀請觀者用自身故事填補那轉身留下的沉默空間。
《面壁達摩圖》,東嶺圓慈,18世紀,美國洛杉磯郡藝術博物館。
《霧海上的旅人》,大衛‧弗里德里希,1818年,德國漢堡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