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任細水再長流 | Serena Yau

又加班至半夜,回到家的葉民奎已累得半死。

蜘蛛俠的名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放在葉民奎身上也適合。老闆倚重,不斷升職加薪,換來長年早出晚歸,未敢有怨言吧。

草草洗過澡,葉民奎還細閱了明天開會的資料,才回房休息。

凌晨三點的月光,正巧由窗簾罅縫溜進了睡房,凝佇在床頭旁的梳妝枱。枱上一隻精緻的翡翠杏心吊墜,剛好安睡在這一道月色裏,流映出來那幽幽的淡綠色,勾住了葉民奎疲倦的眼。

抵着倦意走近細看,翡翠下還壓着一張便條紙,上面寫道:「明天拿去維修」。沒有上下款,葉民奎知道,是太太寫給她自己的。

「記在手機的『提醒事項』就行啊!」葉民奎望一望床上背向自己且早已熟睡了的太太,心裏嘀咕。他拿起吊墜檢查,要修理的是用來穿頸鏈的小金圈。

葉民奎隨手將吊墜放回便條上。就這一瞬,回憶翻湧,這種正方形的黃色便條紙,曾幾何時,是他和太太的情書⋯⋯

那時才新婚不久,葉民奎已因工作繁重,每天上班早、下班晚,夫妻相處的時間無奈不多。慶幸太太體諒,非有急事鮮有打擾他工作,一些日常瑣事,她就在便條紙上留言。

有時是叮囑飯桌上的暖壺有湯水、有時會提醒明天下雨要帶傘子、有時則報告洗手間壁燈壞了,需要更換⋯⋯但寫得更多的,是又軟又甜的情話。

太太的柔情,葉民奎亦回覆以滿是愛意的字句。偶爾,他還會搞點小浪漫,像是在喝清了湯後,在湯壺裏頭藏起一隻翡翠吊墜,為太太製造驚喜。

見面不多的兩口子,就這般互動着彼此的愛。

可惜,隨着葉民奎的工作愈加忙碌,那些便條紙也慢慢地由被忽視到被無視了。暖壼裏有湯嗎?忘記了。下雨要帶傘子嗎?沒留意。燈泡燒了要換嗎?不知道。

情深一往無返,太太留下的便條也漸疏漸無。最後兩個同住同睡的人,無交叠得似活在兩條平行線上。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望着翡翠吊墜下那張不再是寫給自己的便條,葉民奎心中一陣惆然。

自問仍愛着太太,賣命似的在事業上拼搏,也不過是為了兩人能有個美好將來。然而此夜此刻,葉民奎驀然感觸,原來自己埋頭向前衝時,已不知不覺拋低了最愛的人。

打拼本是為兩個人的「將來」,可到了「將來」,還會是兩個人嗎?

借就一線月色,葉民奎在便條紙上留了字:「嘉,星期六,我陪你拿吊墜去維修。奎」句末,還畫上一個心。

這晚,葉民奎久違的擁着太太入睡。在妻子傳來的體溫中,他暫忘了將來,緊抱着當下。

在以「愛」來籌劃未來時,也別忘了擁抱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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