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她的衣袖捲起 | Serena Yau

譚宗良下班後,喜愛乘坐渡輪。欣賞黃昏的維港,是他繁忙工作裏的一點慰藉。

正眺望被夕陽照得金光粼粼的海港時,幾聲清脆的「哐」、「哐」聲,把他的目光引回船上。

原來是坐在前排的一個小女孩,手上那隻青綠色的小玉鈪,碰到木座椅時發出的聲音。

這「哐、哐」聲,是譚宗良童年回憶的配樂⋯⋯

從「小一」開始,他在班上就跟巫小妮同桌而坐。巫小妮手上也有一隻玉鈪,只要她動作稍大,玉鈪就會在木書桌上,敲出「哐、哐」的聲響。

「這玉鈪不停搖來撞去,不煩嗎?」譚宗良曾問過巫小妮。

巫小妮摸摸玉鈪,挑皮的回答:「沒有啊,我倒覺得這聲音挺好聽。哈!」

她像故意要氣他似的,再把玉鈪敲撞在桌上。全因她不時借功課作「參考」,譚宗良才沒有「發作」。

冬天是玉鈪沉默的時間,在厚厚的長袖毛衣包裹下,碰撞聲就暫時消失了。

一個冷得能呼出霧氣的考試早上,同學等待數學科的梁 Sir分發試卷。

「哐、哐」,熟悉的聲音又回來了。

譚宗良自然的望向巫小妮,只見她刻意把毛衣袖捲起,亮出玉鈪,那露出的前臂,冷得起了疙瘩。

考試時,譚宗良偷瞄到巫小妮不停搓揉手臂保溫,卻硬是不肯把毛衣袖放下來。

「巫小妮,你溫習得腦子進水嗎?明明覺得冷還捲起衣袖?」考試完畢,譚宗良呶着嘴問。

巫小妮眯起圓滾滾的眼睛,壓低聲線神秘兮兮的答他:「我爸媽說玉鈪會給我『褔氣』,這次數學考試,我溫習不多嘛⋯⋯我希望試卷內容,都是我懂的就好了!」

聽了原因,譚宗良忍不住白她一眼,但見她還在搓手取暖,便嘴上一邊嘮叨,手卻一邊從書包的暖水壺中,倒了一杯熱水給她。

不知跟「玉鈪賜福」有否關係,巫小妮最後在數學測驗取得了92分。從此,譚宗良也視玉鈪是「神奇寶物」。

接下幾年還是同桌的他倆,總在考試前,天真的向玉鈪「求助」。

當鬥氣時,巫小妮會禁止譚宗良沾她的福氣;而巧合地,譚宗良又總是會考得不好,只好硬着頭皮的哄回她。

那時候,只有一顆童心的他又怎會知道,急着和巫小妮言歸於好,不是着緊成績,而是因為不願跟她賭氣,讓她傷心呢!

「哐!」渡輪靠近碼頭,小女孩被爸爸抱起準備登岸時,玉鈪又敲上木椅。

看見小女孩被爸爸抱在懷中,還有媽媽為她理順被海風吹亂的頭髮,譚宗良在想:「她真有福⋯⋯」

也許,巫小妮說的對,戴玉鈪的女孩,真是會福氣滿滿的。

「巫小妮啊⋯⋯相信你也一定在某個人的疼愛中,享着福吧!」挽起公事包孑然登岸的譚宗良,柔情地呢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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