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解夢人 樹仁大學輔導及心理學系系主任余啟程︱人物傳奇
科學解夢人 樹仁大學輔導及心理學系系主任余啟程︱人物傳奇
更新時間:15:30 2023-08-25
發佈時間:15:30 2023-08-25

對不同的人來說,做夢各有意義。是預示未來、先人報夢,又或摻雜意想不到的人與事?一夜過後,有些人的夢會很快忘記,也有人長期被夢境纏繞。

樹仁大學輔導及心理學系系主任余啟程教授,是世界級研究夢境的學者,運用先進科技,邏輯分析人類發夢的箇中流程與內容,讓虛幻的夢境變為科學實證。他認為做夢可以打開潛意識的入口,幫助了解自己,排解痛苦,更好地管理人生。

夢境無邊無界,余啟程有源源不絕的研究題目,他不想孤身發夢,希望找到有志者能承傳衣缽。

余啟程教授與夢的淵源,是由中學時期講起。他自言從小已每晚做夢,有時一晚數夢,內容古靈精怪,令他對夢境這回事甚有興趣。

「唸中學時很愛看書,武俠小說、文化、文學和哲學的書都看。其中一本《夢的分析》,很努力地看完,但不太懂。於是做夢過後又會翻開此書,上大學前已經讀了十次。後來知道《夢的分析》是精神分析之父佛洛伊德的一個重要著作。」

年輕的余啟程在大學才發現心理學已不流行「精神分析」。所謂「精神分析」,泛指在每個人的思想裏,都包含有意識及潛意識,主宰着人類的行為及想法,他們是不自知的。專家透過精神分析,找到他們的潛意識,就會明白為何他們有這些思想的底蘊,以及解釋過往經驗如何影響心理和情緒。

精神分析被指落伍

「但現代心理學多數主張行為學派、認知心理學或社會心理學。除非是病態心理學或與精神科相關的範疇,才會輕輕提及精神分析。」因為缺乏實證,所以精神分析淪為紙上談兵。其後余啟程在攻讀碩士和博士時,發現可於腦神經學方面另闢途徑,以科學證明精神分析的理論。

他師承的Mark Solms,是神經精神分析理論(Neuropsychoanalysis)創始人,因為發現夢在大腦中的機制,以及於當代神經科學中使用精神分析方法而聞名。「他是精神分析師和腦神經心理學家,跟隨他令我大開眼界。當時我看到有些人腦部受傷後,從此不再做夢;或是起床後會把夢境與現實混淆。可見腦部功能對做夢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佛洛伊德提及的本我、自我與超我,亦與大腦主宰意識及道德等的功能脗合。「既然發現腦神經學可與精神分析配合,更增加了我的興趣,現今科學可證實到百年前佛洛伊德的理論。」由夢切入精神分析研究,除了是余啟程的偏好,亦因為分析夢境可具體了解一個人的潛意識,是最直截了當的方法。

不過「發夢」並不容易,他當博士研究生的時候,因為曾經批評哈佛大學一位研究夢境的精神科醫生權威,指其對佛洛伊德理解錯誤,幾乎因而無法畢業。

「這位專家曾經主宰夢境研究領域幾十年,有很多信徒。他認為精神分析是騙人的,夢是雜亂無章,腦袋在不活躍情況下強行處理的訊息,並無特別意思。」余啟程花兩年時間寫好論文後發表,但這番言論讓他得罪太多人,最終花了兩年時間評審,甚至曾被考慮只頒發碩士畢業;余啟程費很多唇舌解釋,才獲博士資格。

險無法博士畢業

在外國碰得焦頭爛額,二〇〇〇年後余啟程回港發展,堅持夢的研究,幸虧再無遭到抨擊,只因這裏根本沒人在意。「香港的大學不開精神分析課程,只得樹仁大學有兩科,因為有我在。」也有學生對精神分析興趣滿滿,但唸完一科便算,沒太大熱情深造下去。「我們曾有一名學生,後來真的前往英國主修精神分析,成為精神分析師及臨床心理學家,也不回香港了。」

乏人問津,也沒人管,正好讓余啟程盡情發揮,在香港專注他的夢境研究,漸漸他也闖出一片天,成為國際知名的夢境研究學者。倘若內地有學者向相關的國際期刊投稿,也先交由余啟程審閱,再決定出版與否。說穿了,這個界別本來就人少,期刊所有編輯合共二十七人,包括余啟程,幾乎包括全球所有解夢學者。身為華人代表,余啟程除協助解說那些把中文直譯成英文的論文,亦向其他歐美編輯講解中國的研究量度方法及其他背景。「中國人口眾多,因此很多外國學者也對中國人的做夢情況深感興趣。」

余啟程早前亮相無綫電視的《好睡好起》當嘉賓,是難得的高調。「我一直不喜歡做訪問,不過看到記者很有誠意,加上希望公眾知道夢也是可以研究的,於是接受電視台邀請。」既為推廣學術,也有一點私心,一年前,余啟程一位重要的人逝世,這人喜歡看他接受訪問,余啟程便遂了對方心願,並得到意外收穫。

「節目播出後,有一兩個人自願來進行實驗,似乎做訪問也挺不錯!」他笑說,要滿頭滿頸戴上電極,於實驗室睡上幾晚,兼且整晚由研究人員在房外以紅外線監察,未必人人接受,所以一向難得有人主動參與。更多的,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電郵,以文字向余啟程訴說自己的夢境,揭開難以啟齒的潛意識秘密。

「其中一位外國醫生說,他從小便黏着母親,在十二至十六歲時,總會做夢與母親過度親密,令他感到不安。」當他十九歲時交了女友,告別處子之身,可是此後,他夢遺時,臨洩一刻還是夢見與母親相處。」事隔多年,他再無違經背道的綺夢,該醫生亦已結婚生子,卻仍擔心年輕時的夢境,會否有長遠影響。

如果懂佛洛伊德,看到上述內容後,大概腦裏會浮出「戀母情意結」這五字。余啟程說,醫生少年時期開始性成熟,身邊並無可發洩對象,於是把慾望投射在最親密的母親身上,這些性幻想對成長影響不大。綺夢亦未必與性有關,他指曾有一名不喜歡女人的男子,發夢被女同事引誘,這個夢其實反映該男子被逼與討厭的女同事合作的心情,肯定與性需求無關。

難尋研究夥伴

可是當個解夢權威,也是孤獨,畢竟支持者寥寥可數。「現在身兼行政工作,少了很多時間分析數據。我也有𠱁同事幫忙,但他們各有興趣,未必想發展夢的研究。」於是他就向學生游說,有博士研究生希望以跨性別人士為論文主題,於是他建議學生研究跨性別人士的夢境,是否脗合其心理或生理性別。至於與余啟程一樣,專注研究夢的學生,還真的未找到。「也有少少(沮喪),因為始終我也想有學生繼承衣缽。」即如他的恩師Mark Solms,入室弟子也沒幾個,其中一名便是余啟程,發夢生涯註定孤獨。

做夢讓我們知道自己的慾望、憂慮和牽掛。如能了解夢的啟示,或能幫助我們解開心結,因此解夢絕非無聊事,而是對精神健康有莫大裨益。余啟程希望更多人正視做夢的治療作用,他的研究可以真切幫人。「夢已足夠我研究一世。」

勤力練習學解夢

余啟程練習解夢多年,通常也能準確分析自己的夢境。他說解夢不難,普通人如你我,也可自我學習;而且為自己解夢往往最準確,因為唯有自己才知道有何心事。
他指每次我們夢醒後,可立刻拿起手機語音錄起夢的內容,同時記下做夢時的感覺與情緒,例如快樂或憂慮等。「先習慣記錄夢境,毋須刻意解夢,因為有些夢只反映出吃喝玩樂的喜好,沒有深層意義。」

有意義的夢境,其意思可以是間接或直接,或許未必可即時領會;如能多加練習,漸漸便會知道哪些夢別具意義,代表何種情緒與事情,從而了解當時的自己。「我有時會重聽自己過往的夢境,覺得很有趣,原來自己曾做這樣的夢。另外記錄的夢越多,越能了解箇中意思,毋須特別技巧,也可解夢得更準確。」余啟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