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佈時間：08:00 2025-12-10
已故「小巴大王」馬亞木離世一年多，近日突然被人入稟申請他破產，事件引起全城熱議，尤其質疑為何要向一個估計身家逾百億的已離世富商申請破產。
本刊從多個渠道追查，揭開破產呈請人士的身份，另有熟悉馬亞木的知情人士，以及熟悉破產法例的專家估計入稟背後因由。有指馬亞木生前多筆涉及投資的巨額債務有關，不少債權人向其後人追討，疑遭人拒絕賤賣家族資產填數。
據悉，馬亞木家族業務近年受到經濟環境影響，持有大量的小巴及的士牌價已蒸發九成半；早年運用高槓桿方式大手買入中環中心多層物業，不少淪為「蟹貨」出現資不抵債。家族亦一改以往「買舖出租，租而不賣」作風，近年不斷沽貨，部分甚至損手離場，估計馬亞木高峰時期高達四百億元身家，如今已大縮水。
上周四（十一月廿七日），一名與已故「小巴大王」馬亞木同名人士，被人入稟呈請破產，首次破產令聆訊將於明年二月十二日在法庭審理。由於相關法庭文件註明被破產人士為「Deceased」已身故，事件引起全城熱議，不少網民大感疑惑「人死了仲要破產？」、「死人都會被破產？」
透過破產凍結資產
本刊從多個渠道追查，證實被申破產人士正是「小巴大王」馬亞木本人，而申請破產的呈請人，正是本地一間銀行。有財務專家估計，馬亞木並不是真正陷入財困而遭人申請破產，有機會是他生前用作擔保的物業及遺產落入家族後人手中，銀行追不到錢，所以透過申請其破產，令相關資產作出凍結後，方便再作下一步追討法律行動。
該財務專家指出，今次出手的銀行，估計屬於債務人的第二或第三、四線債權人，或因擔心債項被走數，因而採取這種法律行動。他解釋，若銀行屬於抵押資產的第一債權人，即使對方不還錢，或者call loan收不到錢，銀行大不了將相關資產，例如物業變賣便行，「但今次有銀行這樣做，相信是屬於排在二三四線的債權人，例如是銀行或財務公司，因為他們知道即使債務人的物業資產被拍賣，很大機會也分不到錢，為免『渣都無』，直接將債務人呈請破產，由破產案受託人將債務人所有資產數目全部追查及公開，有機會追反少少錢。」
熟悉破產事務的律師梁永鏗表示，破產的主要目的是確保債務人的資產公平有序地由破產案受託人攤分給債權人，若破產呈請涉及已離世人士，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遺產執行人近日已有定案，債權人找到「對口人」，遂向相關執行人提出法律行動追收債項，確保資產不被轉移或處置不當。
但亦有可能是債務人在生前已分家產，後人未有為死者還錢，債權人遂利用申請破產的法律行動，要求破產案受託人追索已分散出去的財務及資產來還債，梁永鏗說：「總括而言，作出入稟的債權人很大機會因為追不到債，而採取法律行動。」
賣樓套現十億
有熟悉馬亞木的知情人士透露，馬亞木生前成立一個家族信託基金處理巨額遺產，四名子女包括三名兒子馬僑生、馬僑武、馬僑文，女兒馬華珠及其他家庭成員，均已在家族不同業務上各司其職，不過遺產執行人似乎仍未定案，「馬亞木身故後仍被銀行或財仔追債，但他的後人疑無人願意代還債，亦拒絕賤賣資產用來填數。」
本刊翻查資料，發現馬亞木家族過去曾持有逾千項物業，包括商場、地舖、工廈、停車場、甲級商廈等，並一直採取「買舖出租，租而不賣」的投資作風。但家族近年一反常態不斷沽貨，單是過去一年，便沽出二十多項物業，大部分都賺錢，每宗交易賺數十至五千萬元不等，主要因為物業屬早年投資，買入價極低，粗略估計連本帶利套現近十億元。知情人士說：「在債權人眼中，這些套現回來的錢須用來還債，但有冇人拎出來填數呢？」
而在近年沽售的資產中，有部分是損手離場，包括中環環球大廈數個單位，以及九龍城衙前圍道地舖分別於去年沽售，各蝕約三千萬元。另外二○一七年，馬亞木斥資過百億元，一口氣購入中環中心十三層甲級商廈的重磅投資，有指目前已資不抵債，淪為負資產，更有傳這項投資重擊其家族的現金流。
中環中心走唔切貨
知情人士表示，馬亞木等人當年以平均呎價三萬三千元購入單位，其中馬亞木是大業主，呎價最貴的頂層都屬於他。市傳中環中心當年有買家採用投資銀行提出的融資方案，年利息高達逾十八厘，馬亞木等人原本打算快手沽貨套現，結果撞正二○一九年的黑暴及緊隨的疫情，商業樓大跌價，市場沽家多過買家，加上美國加息，結果很多中環中心投資者「走唔切貨」。
直至去年底開始，馬亞木家族才成功賣走少量中環中心單位，惟全部蝕錢，平均蝕三、四成。知情人士說：「現時市況，很多商廈市值大跌，淪為資不抵債的負資產，該家族在中環中心持有一籃子物業就更加唔使講，租又租不出，賣又無人買，很大機會已成為『蟹貨』，中短期都較難甩手或賺錢。」
知情人士續說，除了中環中心投資項目，馬亞木家族涉獵的小巴、的士及酒店等業務，這幾年間均受到大環境直接衝擊，幾乎全部「唔掂」。
高峰時期馬亞木家族持有六百多個小巴牌，市值超過五十億元，是全港最大專線小巴經營商之一，惟隨着燃油及司機人工等成本持續上漲，鐵路網絡發展廣泛，令小巴經營壓力日增。
酒店業務招標
馬亞木生前曾形容小巴是夕陽行業，早於十多年前旗下多條專線小巴路線錄得虧蝕，他甚至形容經營小巴生意「慘過乞食，不再搞蝕錢路線」。其長子馬僑生亦不時對外呻，小巴除了面對營運成本上升，亦不滿政府對各種交通工具角色定位錯配，令小巴路線與港鐵及巴士重疊，以致小巴乘客大量流失，但政府一直未有為小巴開拓適合的短途線。
知情人士透露，家族成員試過想拯救小巴生意，多次跟政府商討重組某些小巴路線的對策，「但當時的政府態度強硬，甚至開出條件，指若果為他們重組某些小巴路線，要他們啃『豬頭骨』，兼營幾條蝕錢的路線，結果根本談不攏嘴。」於是小巴生意越來越萎縮，牌價亦持續下跌，由高峰時期七百多萬元，至今跌至三十萬元，蒸發九成半。
去年更有傳越來越多小巴車主無力供車，多間銀行亦採取行動向欠供款車主「Call Loan」，更扣押小巴以作抵償，有指馬亞木家族亦被傳「急水」套現。
除了小巴業務，該家族持有大量出租的士牌照及經營非專營巴士、居民巴士等業務，惟的士行業近年亦面對嚴峻挑戰，在網約車競爭下，導致乘客量下跌，車主和司機收入受影響，的士牌價格亦由十年前顛峰的七百多萬元，跌至近月二百多萬元。
二○一八年九月，馬亞木家族看好旅遊及酒店業前景，加上馬僑生的妹夫，即馬華珠丈夫早年在馬來西亞搞酒店相當成功，因此其家族亦進軍酒店項目，先後在西營盤及天后開設「頤庭」精品酒店。可是開業不到一年，香港先後經歷黑暴及疫情，市道及旅遊業均大受打擊。
至二○二四年八月，其中位於西營盤頤庭酒店突然全幢推出市場招標，這間提供九十三間客房的酒店，市值約五億八千萬元，惟曾傳出有財團以四億五千萬元洽購，至今仍未達成意向價。
「小巴大王」發跡史
人稱「小巴大王」的馬亞木，原名馬木林，於二○二四年三月十七日在浸會醫院病逝，享年九十六歲。他於內地潮州出生，十七歲獨自來港謀生，在紅磡大環山木屋區居住，到北角碼頭賣米。一九五二年創立廣發隆米行及洗衣店，六十年代出現糧食短缺，馬亞木因奇貨可居，令他賺得第一桶金。
一九六七年爆發暴動，交通一度受阻，馬亞木見白牌車興起，於一九七○年與朋友成立「冠榮車行」，趁機大量收集小巴牌照，並於一九七九年投得黃大仙往慈雲山的三十七號專線小巴服務。小巴載客日益普及，以及政府將小巴牌照數目限制於四千三百五十個，促使其手上小巴牌照價格上揚。馬亞木因擁有最多專線小巴路線，加上旗下小巴數目最多，獲得「小巴大王」美譽。
八十年代起馬亞木涉足地產，其後將業務版圖擴大至財務、保安、運輸、百貨、酒店、餐飲甚至水療中心等。一九九八年至二○○○年間，亦購入一批商場收租。二○○八年收購保安及管理停車場公司「國際永勝」，二○一九年十月將其在香港創業板上市（ 8441），二○二二年三月成功轉至香港主板上市（ 6663）。
擁兩間上市公司
馬亞木家族目前擁有兩間上市公司，包括國際永勝（6663）及駿碼科技集團（現名駿碼半導體8490）。「國際永勝」目前由馬氏三兄弟馬僑生、馬僑武、馬僑文及家族成員合共持有約七成股權，馬僑生出任董事會主席，他同時與兩名胞弟馬僑武、馬僑文及兒子馬雍景均為執行董事。
截至二○二五年三月底，集團收入約四億三千萬元，按年增長百分之八，但純利大幅下跌七成至僅四百一十四萬元，主因是僱員福利開支急增三千三百萬元，其中馬氏三兄弟在馬亞木去世後，各自董事酬金由每年四十八萬元增至七十萬元。
至於「駿碼科技集團」，一家在深圳證券交易所創業板上市的半導體封裝材料製造商，馬亞木於二○一一年至二○一四年向「駿碼科技」股東累計提供逾億元貸款，部分更不計利息，換取上市後百分之二十一點一六的股權。至今一股未沽，穩坐第二大股東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