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十白手興家,張裕龍是醫療集團創辦人,又是飛機師,只是在生老病死面前,再強的人,還是束手無策。
沒法遺忘的愛 醫療集團CEO張裕龍
更新時間:12:23 2024-03-24
發佈時間:12:23 2024-03-24

「以前爸爸打電話給我,我總因為工作撳熄電話,近幾年無再收過他的電話,反而感到好失落。」最後一通爸爸的來電、最後一次家庭旅行,只不過兩三年,患腦退化症的爸爸,都記不起了,亦已不大認得他。「有些東西,原來會慢慢消失,只能存在於你的記憶之中。」人生上半場努力工作,男人四十白手興家,張裕龍既是醫療集團創辦人,又是飛機師,只是在生老病死面前,再強的人,還是束手無策。

「爸爸的病,令我知道人生之中有好多珍貴的片段,比工作和金錢更寶貴。」努力奔走照顧失智父親,對香港安老問題感觸良多,張裕龍直言,當知道舊同學正籌備「若然世界沒忽略」慈善演唱會,呼籲人人都可以百分之一保費捐贈,他沒多想就決定以贊助形式參與支持,捐贈保單予他信任的護老機構,表達謝意之餘,也希望讓更多人關心安老護老的問題。

 

張裕龍說爸爸很嚴厲但性情率直,小時候是他的保護神。
張裕龍說爸爸很嚴厲但性情率直,小時候是他的保護神。

 

「爸爸年輕時喜歡賭馬,想帶他入去馬場感受氣氛,疫情期間,我因為報讀中大高級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EMBA)課程認識同學Garry,知道他有養馬,就找他幫忙,亦因為這件事,他知道我有一個確診腦退化症的爸爸。」張裕龍(Eric)口中的Garry,正是生命傳愛行動委員會主席陳逸汮。

張裕龍因為有家族病史,為保障家人,畢業投身社會後不久已購買保險,「直至Garry舉辦慈善演唱會,才知有保單捐贈,覺得很有意義,就落實參與贊助,促成好事,自己則以心儀的安老機構為指定捐贈機構。」在張身旁的陳逸汮聽罷感激地說:「演唱會因為疫情暫停,事隔五年在戲曲中心舉辦,有千多個座位,較九展大一倍,挑戰好多,幸得Eric幫忙,才能成事。」

 

父母雖早年離婚,但父子感情要好。
父母雖早年離婚,但父子感情要好。

 

送走父親如切膚之痛

「爸爸四年前確診腦退化,病情越來越嚴重,需要入住安老院,但現實是就算經濟能夠負擔到,想找好一點的私營安老院也不容易。爸爸先後被三間院舍踢走,最短只住了兩日,期間跌倒兩次,到入住第四間,才可以安頓下來。」退休前當警察的張爸爸脾氣大,加上腦退化病情影響,時空錯亂,須接受精神科治療,因而常被院舍視為難搞的院友。

「看精神科食重藥,搞到意識模糊,稍為有精神時,就被認為是搞事,結果不斷惡性循環,院舍有註冊護士和言語治療師,但人手所限,亦未必可以做到好多。」安老的困局讓張裕龍感受到切膚之痛,「屋企人真的無能力照顧,就算請兩三個外傭,也實在照顧不了,入住安老院,是最後的選擇。」送走爸爸已很痛,找專業支援同樣困難重重,令張裕龍很無奈。

 

張裕龍喜歡運動又愛旅行。
張裕龍喜歡運動又愛旅行。

 

就像大部分腦退化患者,張爸爸最初只是記憶差,家人都不以為意。「直至有一日,爸爸在家突然以為自己仍是警察,捉了一個賊返差館,正準備要盤問,但一秒之後,又以為自己是被捉的賊,在客廳脫光衣服說要被檢查。」張裕龍自責未有及早發現父親患病,錯過治療黃金期,到發現問題時,病情已一發不可收拾,可是,人生是沒有回頭路。

出身基層家庭,六呎一吋高、外形俊朗的張裕龍,樣貌酷似父親,兩人感情親密,但原來中四時父母便已分開,他與大五歲的姐姐跟媽媽生活。成長家庭雖不完整,尤幸父母再見亦是朋友,「雖說是分開,但每星期我和姐姐都會跟爸爸見面,大時大節會一齊過,每年更有家庭旅行。」在張裕龍眼中,警察爸爸嚴肅又嚴厲,卻一直是他的守護神。

父子情盡在不言中

八十年代黑社會最愛在球場「收𡃁」,他說印象最深刻一次,是在籃球場打波,離遠見到爸爸在乒乓波枱跟人「講數」,「我知道他好錫我。」盡在不言中的父子情,很深厚。事實上,高中是他人生的轉捩點,「小時候讀書好差,中三時都是考尾三尾四,但好奇怪,人大了會開始覺得醜怪,見到成班同學圍住讀書叻的同學仔,心裏很不是味兒。」知恥近乎勇的張裕龍,升中四便開始發奮讀書。

「細個家境不算好,但只要關於讀書,父母從不吝嗇,讓我出外補習,只是爸爸覺得我發力遲,對我無期望,諗住如果會考只有十分八分,就捉我入學堂做警察。」不知是開竅,還是真的天資聰敏,只一年多,張裕龍的成績就大躍進至中五時考全級第一,會考更取得廿八分佳績,足夠報考醫科,「知道成績第一時間打給媽媽。」

張裕龍自言是幸運的人,生命中遇到好多叻人,讓他成長,很早已認清路向。「入讀港大,參加了師生計劃,遇上好的人生導師,改變了我很多。」他續說:「導師提醒我如果想做二十件事,要揀五件最想做的,然後寫下來;要明白要做到某些事,一定會有代價,一定有所犧牲。」作為屋邨仔,他被帶到中半山意大利領事館家庭共晉午餐,讓他體驗世界好大,天外有天。

「你會知道原來好叻的人是好有禮貌好謙虛,因為這根本是另一個境界。」那些年他看很多書,包括日本實業家稻盛和夫的傳記,張裕龍說,這些別人的人生故事,對他很大啟發,「有車有樓是個框架,但究竟這是自己想做,還是別人想你做,是不是你真正想要?」他隨身有本筆記,每朝早起床會花十分鐘規劃行程,做不到就罰自己無咖啡飲。

考醫減壓靠機師資料

「我每日的生活都好有規律,所以時間都好好用。這些年來,想做的事絕大部分都做得到。」身體力行,醫學院畢業不久,他就考到飛機師牌,也許正是最佳例子,「外祖母住九龍城,頭頂總有飛機飛過,所以好嚮往。」 醫學院第五年臨考執業試,同學都忙得不可開交,老早備好試的他,竟以閱讀考機師牌資料作為「放鬆心情」的方法,果然既另類又益智。

二○○七年港大醫學院畢業,翌年實習半年,○九年便獲航空公司取錄,到澳洲受訓成為正式機師。「一年收十二人,我是其中之一。」既是醫生又是機師,他直言在天空翱翔,是他的興趣。只是人生豈能盡如人意,二○一三年,他與多個醫生因為與任職的醫療集團鬧糾紛,拉隊離開另起爐灶,「當時覺得是好大的挫折,但現在回想,又覺是難得的人生經歷,如果無發生這件事,我都不會成立自己的公司。」

 

港大醫學院畢業後,張裕龍即投考飛機師,當年張爸爸親赴澳洲,見證乖仔畢業。
港大醫學院畢業後,張裕龍即投考飛機師,當年張爸爸親赴澳洲,見證乖仔畢業。

 

集團發展十年,現時已有超過四十人包括二十名醫生覆蓋不同專業。擅於分配時間,享受飛行的張裕龍,笑說亦享受管理醫療集團的工作,一有時間亦會睇症,「對於醫生來說,臨床工作始終好重要,不想荒廢過去學到的技能。」

人生上半場努力工作,男人四十的他,自言希望人生有點改變。「爸爸的病,令我知道好多珍貴的片段,比工作和金錢更寶貴。」贊助保單捐贈演唱會是第一步,他說人生下半場,希望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慈善工作,「以前爸爸打電話給我,我總因為工作撳熄電話;近幾年無再收過他的電話,反而好失落。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是爸爸最後打來的電話,可以聽到他的聲音,原來是這樣珍貴。」

 

仍然未婚的張裕龍,是愛狗之人。
仍然未婚的張裕龍,是愛狗之人。

 

1%保費捐贈

離世後捐錢給慈善機構,不少人以為是有錢人的專利,但事實並非如此。根據保協數據,去年透過保單捐贈的金額,就由二千至四十七萬元不等,受惠慈善機構達十個。

此外,亦有善心人直截了當捐出五萬元,資助尊廚的免費飯盒;更有一筆為數二十萬元的款項,分別給無國界醫生及聯合國難民署,支援土耳其及敘利亞災情。

過往曾發生因捐遺產的後人反對甚至興訟,難以執行捐贈者遺願。保單捐贈便可透過保險公司直接交付指定機構。生命傳愛行動委員會主席陳逸汮說:「投保人可考慮在現有保單中,捐贈百分之一給指定的慈善機構,幫助有需要的人。」

 

除了贊助慈善演唱會,張裕龍亦身體力行,捐贈保單予他信任的護老機構,表達謝意。
除了贊助慈善演唱會,張裕龍亦身體力行,捐贈保單予他信任的護老機構,表達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