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出身的江玉歡,住過劏房,做過送燒味,磨練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朗個性。
孤兒夢 立法會議員江玉歡
更新時間:14:22 2022-02-09
發佈時間:14:22 2022-02-09

新一屆立法會議員上任一個多月,一眾新丁議員成為焦點,當中身兼律師的選委界議員江玉歡,成為「惹火」人物。話說建制派議員早前聯署譴責歐洲議會通過《關於香港侵犯基本自由》決議,建制派不論黨派均有簽署,獨欠江玉歡一人,惹來部分資深議員表示錯愕。

對於被指「脫隊」,江玉歡不慌不亂,解釋因為歐洲議會的決議內容稍為長篇,回應前必須詳細了解決議內容及所提及的文件,其後發了一份英文聲明,一派我行我素。

這股獨來獨往的風格,緣於她的傳奇身世。江玉歡從小是孤兒,自出娘胎便被養母買走,但她一直被蒙在鼓裏。約九歲那年,父母離異,她跟隨母親及姊姊過清貧生活。為生計,當過小販、賣過麵包,十三歲那年,母親去世,才揭發被領養的身世。及後雖重新與養父生活,但日子依然不容易,家裏窮得連寫字枱也沒有。

全靠苦學成為律師,人生大逆轉。今天遙身一變為議員。發起「阿歡火箭工程」,每月拿出部分議員薪酬,資助清貧學生,「想讓他們知道,人間有暖,知識真的可以改變命運!」

「本來不知自己是孤兒,直至十三歲那年養母去世,我才知曉。」這是一個遺孤與養母的故事,主角不是別人,正是五十一歲的出爐立法會新丁江玉歡。眼前的她打扮幹練,一派典型女強人的風範:「叫我阿歡可以了!」

說話明快,不矯揉、不造作的個性,與坎坷的童年經歷不無關係,「我和家姐都是養母領養回來的,那年代好興買肚,因為養母無法生育,於是向我生母買肚,先買家姐,再買我。」七○年,生母在荔枝角道雷生春一樓的流產所誕下她後,便音訊全無。

養父開燒臘店,一家四口住在一個唐樓單位的頭房,家景清窮卻平淡知足。直至阿歡八歲多那年,父親與養母離婚,阿歡跟家姐隨養母一起生活,但母親讀書不多,為生活唯有當起小販,「好記得一到星期六、日就會幫媽媽手推住車仔到街上賣蓮子、百合、羅漢果,也賣過劍蘭、菊花。」十歲那年,生得高大的阿歡已經在官涌街市茶餐廳賣麵包、做樓面,擔擔抬抬,甚麼也做。

 

養母去世後,江玉歡與養父相依為命,○七年取得房地產碩士時,爸爸也來出席她的畢業禮。
養母去世後,江玉歡與養父相依為命,○七年取得房地產碩士時,爸爸也來出席她的畢業禮。

 

那時母親有胃痛、肝病,家姐也患有心肌炎,才十歲的阿歡放學後還要拿住兩個飯壺去伊利沙伯醫院探病。同層有位陳太見她淒涼,主動請她替孩子補習,晚飯也預她一份。雖然日子過得非常艱苦,卻沒半點怨言,阿歡總是勤快地兼職,讀書也沒半點分心,考試成績總是名列前茅。然而她跟母親的關係,卻是時好時壞,「我性格比較硬頸任性,那時內心有種錯覺,以為是因為媽媽不好,才令爸爸不要我們。」

有次平安夜母親從牛仔褲工廠下班回來,拿住一叠記錄了工作件數的「飛仔」要求女兒幫忙整理記數,躺在上格牀的阿歡扭計說:「我想食聖誕大餐!」媽媽聽罷靜悄悄落樓,沒多久回來,走近女兒哄她說:「阿歡,可以去食聖誕大餐了。」原來母親拿了最值錢的手表去當舖,當得五十元回來。沒想到任性的阿歡鬥氣說:「不吃了。」

每次回想起母親的用心良苦,都忍不住流淚,「現在我做人母親,回想起媽媽的苦心,真的非常愧疚。所以每年的平安夜,除了與家人食飯外,我甚少呼朋喚伴,大吃大喝。」

養母去世 驚揭身世

十三歲那年,養母終因肝病去世,剩下她與家姐相依為命,「腦內第一個反應是︱我要生存!」沒多久,姨媽來探望,將埋藏多年的領養秘密告知,「原來我是被領養回來的!當時很不開心,好後悔。原來養母是如此偉大的人。」

媽媽去世沒多久,家姐碰巧也出嫁,只剩下阿歡獨自一人,養父知道後,有天突然到學校找阿歡,提議跟他及嫲嫲一起生活,一家三口窩居在紅磡的一個閣樓,「我沒有一張寫字枱,也沒有衣櫃。爸爸有好多送貨的紙皮盒,於是將所有家當,包括衫、褲、鞋、襪、書本,全部放入紙皮盒內,就此度過了我十三歲至十八歲的日子。」
父親燒臘店的規模不大,每逢時節,阿歡會主動在舖內幫忙,「好記得一個人推住三十幾斤叉燒去新世界酒店交貨畀人。每逢月尾和年尾也總會替父親做月結或年結賬項星期六日都送貨。因此培養出不怕辛苦的性格。」

 

初入行當律師遇上樓市黃金期,每晚工作至深夜才下班。
初入行當律師遇上樓市黃金期,每晚工作至深夜才下班。

 

從小乖巧,才十歲已到茶餐廳兼職賣麵包幫補家計。
從小乖巧,才十歲已到茶餐廳兼職賣麵包幫補家計。

 

中學階段起的阿歡,一有時間便與父親閒話家常,無所不談。不論是找到第一份工作,還是升職加薪,阿歡都會第一時間找爸爸,「他常教我要豁達,不要與人計較,話如果有天我有本事將自己擁有的都給了別人就成功了。爸爸讀書不多,只識斬叉燒,看似無文化,但他教的東西,卻一生受用。」

因此,阿歡從小活得爭氣,八八年考入港大法律系。為生活,她半工讀,打幾份工。暑假期間曾試過到「蘭桂坊之父」盛智文旗下的Club 97酒吧當信差,平日就瘋狂補習賺外快,周末及周日也沒有休息,跟優才兒童補習。九四年畢業後當上實習律師,九六年取得執業資格,那時剛好樓市異常興旺,每晚往往加班至晚上十一、二時,「好記得九八年第一次懷孕,但因為要睇的文件堆積如山,工作至深夜仍沒太大進展,有幾次辛苦到流眼淚,但咬緊牙關捱過,五年後終成為律師事務所合夥人。」

 

早前到訪打鼓嶺嶺英公立學校,向四名優秀的基層學生發放一次性助學金。
早前到訪打鼓嶺嶺英公立學校,向四名優秀的基層學生發放一次性助學金。

 

爸爸患癌  盡力陪伴

不過當她事業漸見起色,爸爸的身體卻亮起紅燈,「他捱到七十歲退休,但一退便發現患上喉癌、腸癌及肺癌。為令他活得無憾,在他患病的十年,我帶他走遍青島、日本、台灣;爸爸說一聲想食冬蟲夏草強身,便二話不說走去買。」父親作為阿歡最好的朋友,他的去世是她的一大打擊。

走過波折重重的五十一年,阿歡學會自強不息,「你說人生迂迴嗎?一定好迂迴。但在最困難的時間,我沒有放棄。愈困難就愈掙扎,愈困苦就愈堅強,活到五十多歲回想起來,也發覺這些經歷得來不易,很想透過自己走過的路去鼓勵別人。因此,我特別想幫助基層,尤其是一班婦女,見到她們的苦況,就像見到當年的養母一樣,一有機會,好想幫助她們。」

早前阿歡發起名為「阿歡火箭工程」的助學行動,將在四年立法會議員任期內,每月分別向四名優秀的基層學生發放一次性的助學金。第一支火箭的「基地」是位於打鼓嶺週田村的打鼓嶺嶺英公立學校。該校早前曾面臨殺校危機,卻在身兼立法會議員的朱國強校長努力之下,扭轉過來,在保留了綠樹如蔭的特色之餘,又擁有現代化的教學設施。

早前阿歡到訪該校,與四位獲頒助學金的同學分享了她童年時艱辛經歷,鼓勵他們日後就算遇到任何問題,都要記得要擁有堅強意志和不斷向上的動力,「切莫灰心、輕言放棄!我希望能夠藉着此計劃,令同學明白知識真的可以改變命運。將來他們事業有成,也要幫助別人!

沒想過會贏

首次出戰選委會界別選舉即當選,阿歡坦言沒想過會贏,「到點票公布結果的一刻,幾乎每位候選人都準備了鮮花,我是少數沒有預備的一位,因為那刻根本沒想過會贏!」

結果,她如願成為議員,「入到議會,我不會玩政治,亦不會偏激,只希望用更多心、更多力去服務市民。我未必是最好的議員,但希望四年後只要大家一提起阿歡,會說句『這是我們的議員!』」

 

一五年曾代表新民黨在康山選區參選區議會選舉,最後不敵公民黨時任議員的梁兆新。
一五年曾代表新民黨在康山選區參選區議會選舉,最後不敵公民黨時任議員的梁兆新。

 

一直勇往直前,是阿歡的個性。

看似只談法律和政治的她也有輕鬆的一面,「我最喜愛張敬軒的一首《On my way 》,歌詞好寫到我的人生,張敬軒在演唱會上曾分享兒時在廣州生活的點滴,連波板糖也買不起。有次看到親戚拿着一塊,只是走近看一看,即被親戚喝罵,叫他不要偷。張敬軒兒時受過的委屈,我也很有共鳴。如歌辭所說『孤獨是必需品,希望是必需品,生活是生生不斷的足印。』」 

 

說起養母當年典當手表只為給女兒一頓聖誕大餐,江玉歡忍不住淚流滿面。
說起養母當年典當手表只為給女兒一頓聖誕大餐,江玉歡忍不住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