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二十年前沙士一役,許樹昌說今次應付新冠「相對輕鬆」。
疫罷不能 香港中文大學內科及藥物治療學系主任許樹昌
更新時間:16:06 2023-03-01
發佈時間:16:06 2023-03-01

新冠病毒的衝擊總算告一段落,香港中文大學內科及藥物治療學系主任、政府抗疫專家顧問許樹昌不再需要密密開會、密密在鏡頭前解說疫情及防疫措施,可以「復常」,放假幾日飛東京。

人類不欲與病毒共存,但疫罷不能,許樹昌說每個世紀一般有兩至三次病毒大流行,難料下次是甚麼,何時出現,有太多可能性,今次新冠也不似預期。

二○○三年沙士突襲威爾斯親王醫院,多名醫護和學生染疫,無病例可鑑,許樹昌在前線摸黑打仗,驚心動魄的記憶猶新。今次新冠曠日持久,但他形容為「相對輕鬆」。「輕鬆」得來他卻被一粒頑固腎石擊倒,手術過後,還要在病牀上繼續開工。

許樹昌有生以來經歷過三次病毒大流行:一九六八年H3N2,他七歲,無印象;二○○九年H1N1豬流感;然後是今次折騰了香港三年的新型冠狀病毒。

新冠不在他預計之內,他回想二○一九年十一月出席世界衞生組織的小組會議,席間各地專家們推算,下一波病毒大流行好有可能是H7N9禽流感,因為在此之前幾年中國內地出現多宗個案。「開完會,不久之後竟然是新冠病毒跑出,始料不及」,他更沒料到新冠在三年裏幾次變種,「當二○二一年尾演變到傳播力強勁的Omicron,就知道即使像內地嚴格防守,都守不住,最終要與病毒共存。」

 

去年十一月許樹昌前赴首爾開會之前,試圖「早中早享受」,但打了四針的他最終還是沒有確診。
去年十一月許樹昌前赴首爾開會之前,試圖「早中早享受」,但打了四針的他最終還是沒有確診。

 

長期防守嚴重影響普羅大眾的日常生活和生計,許樹昌說:「我份工無受影響,但感受到其他市民有幾慘,幾年的防疫措施好嚴格,市民十分不方便,失去好多自由,不開心,或要轉行,甚至失業。」他在公眾地方遇過市民向他表達不滿,也收過足球教練寫電郵來投訴防疫措施導致他無工開,「其實,那些不是我的政策,專家顧問負責向政府提意見,不是負責決策。」

也難怪市民混淆防疫專家顧問的角色,許樹昌、袁國勇等專家顧問比政府官員更多曝光,更加勤力向公眾解說疫情及防疫措施,許樹昌說:「因此被認作『話事人』。」

 

二○二○年一月,許樹昌在廣州協助鍾南山教授分析內地首一千宗新冠病例。
二○二○年一月,許樹昌在廣州協助鍾南山教授分析內地首一千宗新冠病例。

 

摸黑大作戰 猶有餘悸

專家們身先士卒,因受委託。「抗疫三年,專家組經常曝光,是因為上屆政府坦白跟我們說,市民對政府的信心低,希望我們幫忙多一些向市民解說,若由官員解說,會有反效果,因為市民情緒受社會事件影響。」專家們不慍不火的解說,少一分官腔,公眾多一分認受。許樹昌樂意捱這義氣,密集的會議、記者會、訪問,盡力而為。新一屆政府登場,新人事新作風,社會氣氛緩和,加上疫情大大減退,專家顧問團現在退居幕後。

香港對上一次的病毒大流行是二○○九年豬流感,但市民最刻骨銘心一定是○三年來去匆匆的非典型肺炎(俗稱沙士)。許樹昌一九九八年從澳洲回流香港教學,沒多久威爾斯親王醫院迎來沙士挑戰,被殺個措手不及,一幕幕慘況歷歷在目。

他憶述,○三年三月四日威院接收一名二十六歲病人,迅速引發8A、8B病房的醫護人員陸續發燒,三月十一日時任內科系主任沈祖堯教授急召同事們即晚回來,在緊急診所接受身體檢查,發現二十三人有肺炎,馬上送入觀察病房,交由時任副教授的許樹昌負責,他每日巡房三次,另外要在深切治療部處理重症病人,「當時在前線打仗,工作環境比現在差好多,病房不安全,設施簡陋,無正式的負壓病房,N95口罩一度供應緊張,每人每日分配一個。」

他無暇害怕,打仗為先。最大問題是頭幾個星期不了解沙士,只知道它傳染性高,病發初期輕微發燒和咳嗽的同事不滿被強制隔離,所以許樹昌巡房時會被罵。其實,大約到了第十日病情就會惡化,而近距離餵食病毒量高的病人或幫病人抹身的醫護人員易受感染。

 

二○二○年二月,世衞召集全球各地專家商討新冠的治療方法及疫苗研發。左三是許樹昌。
二○二○年二月,世衞召集全球各地專家商討新冠的治療方法及疫苗研發。左三是許樹昌。

 

他續說:「一半沙士病人需要聞氧氣,四分之一要送入深切治療部聞高濃度氧氣或插喉。壓力好大,因為好多病人是我的同事或學生。」威院爆疫,人心惶惶,有些同事不想牽連家人,寧可暫時入住酒店或護士學校的空置房間,許樹昌未至於有家歸不得,他會早出晚歸,不想碰見鄰居,以免對方擔心受感染。

沙士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點六,但三個月後沙士倏然消失,原因不明,二百九十九人死亡,包括八名殉職醫護人員,「到今日,仍然無人知道沙士應該如何醫治,當時試過用利巴韋林和類固醇,不太有效。」候鳥和蝙蝠被視為不少病毒的宿主,蝙蝠病毒傳給果子狸,變種後傳人,就是沙士。今次新冠病毒大流行,中介動物是甚麼,許樹昌說不肯定。問號太多,答案太少。

沙士後,醫療系統加強防疫裝備,二○○九年爆發豬流感時熱過身,而許樹昌已經從前線轉為顧問角色,所以今次新冠一役「相對輕鬆」,他說比較遺憾是時機不對,「爆疫之前不久是社會事件,市民有情緒,不太信任政府,抗拒防疫措施,反疫苗情緒高,加上傳媒大肆報道北歐有長者死亡疑與接種疫苗有關的消息,天時、地理、人和都出了問題。」

「早中早享受」 實驗失敗

病毒變種,愈變愈溫和,殺傷力低,坊間流行「早中早享受」,人同此心,許樹昌不惜以身犯險。他說,去年十一月去南韓開會之前一個月,剛巧有家人確診,他遂刻意脫口罩與家人相處,「當時我已經打了四針,就算確診只會是輕症,所以不介意,在香港確診並康復,總好過去到首爾才確診,滯留十日八日,又要改機票、酒店,好麻煩。」如意算盤打不響,他無確診,而他在首爾見識到比香港更嚴格的一項防疫措施,酒店餐廳自助餐要求客人每次取食物除了要戴口罩,同時要戴上即棄膠手套,減少污染。

「早中早享受」落空,人算不如天算的另一件事,是去年三月他的腰突然劇痛難當,痛到冒冷汗,要注射止痛劑,「為了公務時常搭長途飛機、長時間開會,主持會議更加不方便離席,飲水不足,容易有腎石」,由於腎石有一半機會自動排出體外,他靜候了兩個月,腎石向下移但無排出,他唯有入院施手術碎石。受了教訓,他的飲水習慣似乎無明顯改善,辦公室當眼處懸掛的一幅書法「健康不是第一,是唯一」對他尚未充分發揮警惕作用。

 

'抗疫三年,專家組經常曝光,是因為上屆政府坦白跟我們說,市民對政府的信心低,希望我們幫忙多一些向市民解說。'
'抗疫三年,專家組經常曝光,是因為上屆政府坦白跟我們說,市民對政府的信心低,希望我們幫忙多一些向市民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