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佈時間：12:50 2025-03-09
關注婦女性暴力協會兼風雨蘭聯合創辦人王秀容，由二○○七年出任總幹事，到二○二三年卸任，是最長壽的總幹事。她一屋四姊妹，小時候已知道婦女要自強，互相支持好重要。
作為社工，她由為新界婦女爭取繼承權起步， 到九七年與三位社工共同成立「關注婦女性暴力協會」，又創辦本港首間性暴力危機支援中心「風雨蘭」，為受性暴力的婦女提供支援，爭取權益，是香港婦女權益發展的重要部分。
今天雖然從前線退下，但看到社會對性暴力問題能提供支援服務及教育雙軌並行，令王秀容更肯定，為社會不公義事情發聲的工作，永遠不會過時。
「要離開一手湊大的BB ，有很多不捨，但始終要承傳。」初春乍暖還寒，一頭招牌短髮，配襯卡其色薄羽絨長褲，簡約清爽，退下火線的王秀容轉任顧問，這個家，始終讓她牽腸掛肚。
「我們成立的初心，是推進婦女運動和反性暴力運動，一直使命為本。」王秀容直言性暴力隱藏在黑暗處，很多人依然談性色變，但社會畢竟進步了，性暴力的定義，由那些年只局限於強姦，到今日普遍認知還包括性騷擾、非禮，甚至是非接觸的性暴力；同時多了當事人願意挺身舉報，這樣的寸進，她苦笑謂，足足花了超過二十年。
一屋女人 團結就是力量
王秀容出身基層家庭，作為家中孻女，對上還有三個家姐。一屋女人，讓她小時候已確信，團結就是力量，「爸爸是一家之主，阿媽不識字，除了照顧家庭，亦會做阿爸的幫工，對家庭付出好多，但細個阿爸好少鬧我和幾個家姐，但就會鬧阿媽，那個年代就是這樣， 阿媽總是沉默， 但不開心。」
性格決定命運，看在眼裏的王秀容，沒學到百忍成金，而是打破沉默，爭取話語權。「細個住旺角唐樓， 品流複雜，父母都要返工，我們放學回家，總遇上有人跟蹤，行近想摸我們，好在四姐妹同在，可以互相照應。」那些年做北斗星是不少理想青年的志願，王秀容考進社工系，畢業後加入八十年代成立的香港婦女中心協會任總幹事，協助新界婦女原居民爭取男女平等繼承權，她直言，這一戰是她往後投身婦女運動的種子。
「那是九十年代初，統籌女原居民為自己發聲，廢除不合時宜的新界條例，一班不認識的人一齊打破沉默互相支持，這是我第一個參與爭取男女平等的運動，令我體驗到只要件事合理，選擇發聲會引起好多共鳴，可以帶來改變。」此外，她又參與反強姦運動，讓她認識到性暴力受害人的特殊需要，促成她和三個志同道合的社工一拍即合，於九七年成立關注婦女性暴力協會，讓隱藏的社會問題浮出水面。
「最記得協會成立不久，一個平安夜，四個創辦人聯同義工，在尖沙咀街頭舉起『婦女不要性暴力要聖誕快樂』的紙牌，被人笑我們天真，同時亦有人支持，讚我們勇敢。」由性暴力的定義，以至服務單位的名稱，四位創辦人亦有一番討論，「我們最初乾脆將求助輔導熱線叫做強姦熱線。」最初只有一個全職員工，四個創辦人各有工作，放工後再去做義工接聽熱線。
「那時大家的理念好清晰，就是希望引起社會關注，衝擊制度。最記得其中一個成員大肚，大家去醫院探望，順便圍在病床開會。」年少輕狂， 憑熱血全力以赴， 二○○○年成功爭取撥款開設全港首間危機處理中心，並命名風雨蘭，陪伴受害人接受醫療檢查及走法律程序。同年她辭去婦女中心協會工作，到英國修讀性別研究碩士，回港正式加入風雨蘭成為全職輔導員，並於○七年接任總幹事，帶領機構走過最低潮。
「就在我出任總幹事的前一年，機構被削資，面臨倒閉，是協會成立以來最大的危機，好多資深同事離開，就連清潔姐姐都走。」王秀容直言，是性暴力倖存者給她的勇氣，讓她不放棄，「好多家庭的性暴力受害人，小時候被侵犯，啞忍多年，直到有能力揭發，勇敢站出來，讓公義彰顯。從她們身上，我學到不可以輕易放棄。」她於是去立法會申訴，又聯同服務受眾會見傳媒，讓外界了解性暴力倖存者的心路和需要。
勇敢站出來 錯不在我
「社會牢固的觀念，是性暴力受害人不願意站出來，或是前線社工覺得要保護她們，不可讓她們上鏡。但二○○六年，有一個叫Yoyo的女仔令我印象深刻，她只有十八歲，第一次上立法會，她說『被強姦錯不在我』，為何是她見不得人，要戴口罩避世？」一位性侵受害人罕有公開控訴，一石激起千重浪，政府同意成立跨部門工作小組處理性暴力問題，同時逐步落實一站式服務。
當年社會上開始有好多聲音覺得服務值得支持，公益金同意資助三年撥款，推出守護天使計劃，王秀容形容是及時雨。這一役讓她深切了解，作為總幹事，除了使命感，服務能夠延續同樣重要。她笑說足足花了十年時間爭取成為公益金成員，爭取恒常資助，讓同事安心工作。
「二○一七年，田徑運動員呂麗瑤公開講自己的經歷，結果焦點落在保護兒童，社會文化普遍認為小朋友需要保護，成年女性識得保護自己。好多這類指責文化，都令受害者卻步，不敢求助。」王秀容說。
將性暴力迷思 帶入生活
「醉娃執屍」、「着到咁性感畀人搞自己攞嚟」等等，還有親密關係之中的性暴力，如未經當事人同意拍片在社交媒體公開，「協會成立之初，香港缺乏針對性暴力受害人的支援服務，今日情況有改善，但隨着社交媒體普及，非接觸性的暴力數字暴升，同樣值得關注。」雖然時代不同，但王秀容說：「就做這個時代能做的事。」開設資源中心外， 她在二○ 一七年又成立「480.0性別x藝術空間」，所謂「480.0」是取諧音「性暴力點嚟」，將性暴力的迷思包括性別定型及對受害者的譴責，透過藝術帶入日常生活，引發討論。
「我們最初是要衝擊制度，引起關注，今日就用溫柔的手法，希望改變到普羅大眾牢固的想法，如地鐵遇非禮罪行，作為旁觀者有甚麼可以做？」王仍堅信，要讓倖存者為自己發聲，並在逆境與她們同行互相支持，「我們之前改了風雨蘭的標誌，由創傷後仍是燦爛迎風的一朵花，變為三塊花瓣，就是要強調轉化。」性別平等，長路漫漫，王秀容笑說功未成，「同志仍須努力」。
風雨同路
卸任總幹事，王秀容與丈夫周遊列國，難得回到娘家，與接任的新總幹事莊子慧（Doris）雞啄唔斷。「我和Doris早在婦女中心協會已經認識，大家同樣社工出身，做過輔導員，背景相近，風雨蘭是非主流的小機構，有自己獨特的價值觀，要找到這樣好的接任人不容易。」
Doris直言當年是減薪加入團隊，能夠陪伴求助者經歷創傷，走過人生最困難的時間，意義重大。「認識Linda（王秀容）近二十年，她是機構的代表人物，好有感染力，這裏好多有心的同事，做得社工，工作的意義，好重要。」
前人種樹，社會變化大，守業亦不容易。風雨蘭由初創時只有一個全職員工，長年維持只五六個職員，王秀容和Doris異口同聲表示，現有廿八人的陣容，是人手高峰期，感恩得到公益金恒常撥款，發展多元服務，是站穩陣腳的關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