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 | 黃庭桄

浮沉在人生的滄海,誰有豪情留下一聲笑?

「我是賤命一條!」王貽興的身世,從來都是自己做擺渡人,在食屎際遇中,找到心靈救贖。

從前的身份,是才子,年僅21歲,已憑小說《無城有愛》,奪得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成為該獎項創立以來,最年輕得獎者,在文壇大放異彩。

如今他搖身成王老師,做了堪輿學家,開班教紫微斗數,收幾千元替人開盤算命。「堪輿,可以係境況堪虞,我其實係坎坷學家。」

單親家庭長大,5歲前只見過爸爸3次,之後再沒在生命中出現過。原來爸爸早有正室,是東南亞華僑, 30歲時來香港做生意,在酒店西餅部,邂逅只有16歲的媽媽。不倫戀,種下愛恨交纏的情債。

「頭幾年聽聞爸爸有寄錢返來,之後就銷聲匿跡。」

童年的王貽興,就跟着媽媽和4個舅父、3個阿姨、1個外婆,一起蝸居在北角堡壘街的300呎斗室。

「夜晚就將床褥放喺地下,全家攤喺度瞓覺,好似義莊咁。」

他有一個阿姨是聾啞兼弱智;一個舅父則有精神病,成日霸住廁所,不停開閂水喉。另一個舅父,愛上夜總會舞女,爛賭欠貴利。「大耳窿經常淋紅油,凌晨又拍門撳鐘追債,屋企人日日為錢為小事嘈交,拎菜刀互兇。」

王貽興上美術堂時,畫的全家福,是全家親戚總動員,「老師笑我,同學又問我點解,我唔想講,唔希望成為更羞恥嘅笑話。」

畢竟家貧,每天要由北角徒步往柴灣上學,午餐要靠食麵包狂灌水喉水先夠飽,在校內又常被欺凌,「去完廁所,返課室會見到書包被掟落操場,書簿又撕爛晒。」

以為回到家,可以在媽媽身上得到慰藉?只是天方夜譚,媽媽長年視他為出氣袋,加以虐打。在夏天,他要穿長袖冷衫遮掩手上的藤條瘀痕。「我問過點解成日打我,媽媽話因為我個樣似老竇!」

當年考入中文大學中文系,他需要2萬多元交學費註冊,問媽媽借錢,卻換來一句:「你自己搞掂啦!(我咁多年的利是錢呢?)使晒啦!你白癡㗎 ?」最後他要去到母校教員室,向老師和班主任苦苦哀求,才借得學費讀上大學。

咁多年可曾有過快樂的感覺嗎?「應該冇!」王貽興苦笑說,他的名字是跟族譜,「貽」代表饋贈,「興」寓意高興。

「爸爸希望呢個仔能帶歡樂俾人,我成日講:『咁我咪把悲傷留給自己!』我已經習慣咗,亦都放低咗,所以不當一回事,正所謂:屎沖開了便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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