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殼以外的自由 路向四肢傷殘人士協會主席柳冕

如果有看《中年好聲音》，定會知道今屆傷殘選手李金凱現在人氣有幾高，這不是第一位殘障參賽者，兩年前的首屆殘障參賽者柳冕，相信不少粉絲至今仍然對他難忘。

四十九歲的柳冕，現為路向四肢傷殘人士協會主席，唱歌不只是他因意外而癱瘓後的嗜好，更讓他重拾人生志向，相信能夠以此連繫社會，促進傷健共融的訊息。「我最想證明的是，健全人士能做到的，傷殘人士同樣可以。原來只要你做好自己，成為一個榜樣，自然會有影響力，讓其他人去仿效。」

柳冕把握着軀殼以外的自由與意志，用盡全力助己也助人。

如果有追看《中年好聲音》，或許會聽過「生命鬥士」柳冕的故事。多年前一場交通意外，令三十歲正值盛年的柳冕，因頸椎重傷，從此變成四肢癱瘓，終身要坐在輪椅。他鍾意踢波、運動，頓然變成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一度無法接受，在家人安排下曾到內地求醫，三年來試盡不同療法，雖然手部可作有限度郁動，仍然無法扭轉四肢傷殘，無法再如平常人般生活的命運。

柳冕坦言有很長時間因為自卑，怕出街被人歧視，選擇隱蔽在家，直至一次獲社企「路向四肢傷殘人士協會」上門探訪，鼓勵他出席不同活動，在同路人的扶持下，他終於抖擻精神，重新出發。

唱歌練心肺延命

讓柳冕打開心扉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唱歌。「自從出了意外，反正四肢都不能郁，真正是『死剩把口』，只能靠個口去表達，譬如開始去不同學校做生命分享。以前對唱歌真的沒甚麼興趣，和朋友去卡拉OK也好少唱，不過『路向』裏面很多成員都鍾意唱歌。會員叫我唱歌，當時心諗：『講嘢都冇力，點唱歌？』但在他們鼓勵下便試試，一試便開始有興趣。」

他解釋唱歌除了抒發感情，也有其功能性，「我們的會員主要都是頸椎受傷而四肢癱瘓，這會影響到心肺功能，因為肺部乏力，易受細菌感染，故很多會員在六十歲左右便過身。唱歌講求丹田運氣，正好可以訓練心肺功能，能夠鍛煉扺抗力，所以我都跟會員講，想長命些便多學唱歌。」

柳冕曾連續四年參加《中國情香港心》歌唱比賽。「因為曾經在這個比賽拿過第三名、第二名，好想贏冠軍！」他承認是有少少好勝心，「點都要贏一次，我想證明傷殘人士不會遜色於健全人士！」最後，他亦如願摘下冠軍。

二〇二二年報名參加《中年好聲音》，是因為疫情期間看到電視台在網上招募參加者，他見有空閒，報名過程亦簡單，便上載了唱歌片段，原本沒甚麼期望，卻獲得面試機會，經過海選進入一百強，更一直唱到決賽，是他從沒想過的事。比賽後除了讓他一圓歌手夢，還跟其他參賽者一齊開過演唱會，柳冕說更大得着，是知名度的確是提高了，有助他在傷健共融的推廣工作。

由最初獲「路向」的義工探訪，到加入「路向」成為委員、副主席，再到主席，柳冕從中找到了人生的推動力。「當上主席快接近四年，這幾年難忘的事情都不少，譬如剛上任時，有很多舊職員走了，很多事情很混亂，花了一年才能重整會內架構，疫情退去後，很多探訪和公開活動才可以進行。」

柳冕記得有次跟「路向」會員家訪一位病人， 讓他的人生觀有很大改變。「那個病人癱瘓情況很嚴重，需要插着呼吸機，長期臥床，他的母親說兒子因為只能轉動眼睛，連用轉頭動作去操控電腦的紅外線眼鏡都不能，所以一直不能更新電腦軟件，並說很羨慕我身旁的同事，至少可以轉動頭部。」

想多做社會共融

他當時心想：「原來一個只得頸部可郁動的人，都會被人羨慕，而我可以坐着輪椅出外吃飯，甚至旅行，其實已經比很多人幸運。」這件事讓柳冕明白到，原來他還有社會價值，既然還有能力，就應該去做更多事情，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一九八六年成立的「路向義工團」，九一年註冊為非牟利團體，二〇〇八年成為社企，是香港公益金的會員機構，但柳冕指他們獲得的政府資助其實不多，譬如現時在調景嶺的會址，每年租金約二十多萬元，也未獲租金豁免。

「我們的捐助主要靠社署、公益金、馬會，以及透過一些私人慈善基金資助，才可以維持營運，開支很大，因為我們有大約二十個職員，工資已是很大的支出，作為主席，我都要做很多對外工作，跟不同機構合作，或者開拓更多方向，如果在社會上的名氣大些，自然可以接觸更多善長仁翁作出捐助。」

他坦言當主席的工作量很大，但當日決定接手，已經考慮清楚，只擔心自己做得未夠好。「近年香港社會在傷健共融的配套已進步不少，街上不難見到公公婆婆用電動輪椅，但很多地方仍可以做得更多更好，例如很多商場的無障礙設施雖然是跟足政府指引，但仍嫌未夠人性化，如殘廁的空間，是否真的足夠傷殘人士使用呢？我覺得『路向』可以透過多跟政府開會，在政策方面行得再遠些。」

柳冕是一個單親爸爸，有一個兒子，現已十三歲。緣何跟太太離婚，他不願多提，惟兒子卻是他的人生推動力，他更曾因為兒子一個舉動，讓自己走出信心低谷。

「以前我每天都會接送他上學，但送到離門口一條街口就會放低他，因為我怕其他同學看到他有個傷殘爸爸，會取笑他。有一日放學，兒子由校門走過來，剛好有另一位同學和家長都在，兒子就向他們介紹我是他爸爸，那刻好感動，原來兒子一直沒有介意，為何我會介意呢？至此明白到，有色眼鏡未必是別人戴上，而是自己放不下而已。」

兒子孝順成安慰

現時他公務繁忙，有時難免照顧不到兒子，柳冕自評不是太稱職的爸爸。「該惡時就惡，但我都好少鬧佢，佢覺得我最好，是我打唔到到佢啦，哈哈！」事實上，他最感欣慰的是，即使沒有太多時間管教，兒子也十分孝順和勤力。

「他讀書成績普普通通啦，但有運動天份，靠在學校打籃球成績，都考到入band one A的St Joseph（聖若瑟書院），今年九月升中三。學業上，我不是甚麼怪獸家長，從來沒逼他學甚麼東西，但我經常跟他講，爸爸坐輪椅，沒幾多年命，總之未來前途等等的事情，他自己要諗清楚，最重要是識得照顧自己。」

因為有感時光有限，柳冕努力把握當下，希望把自己想做到的事盡量去完成。「我參加完《中年好聲音》後，明白到除了做探訪、講座，原來只要你做好自己，成為一個榜樣，自然會有影響力，讓其他人去仿效。」修身立命，看似簡單，柳冕用上一段曲折的人生經歷，才真正體悟。

全港首辦 傷殘人士歌唱大賽

近年，柳冕透過「路向」舉辦了多個促進共融的社會活動，如去年十二月的《花轆LOOK聖誕慈善音樂會》、今年三月的《路向花轆LOOK慈善嘉年華2025》，他亦正在籌備全港首個傷殘人士歌唱比賽，希望鼓勵各類殘疾人士永不放棄，追求夢想的精神。

柳冕稱去年底開始構思這個歌唱比賽，目的都是為了促進傷健共融的信息，由於他本身有參加比賽的豐富經驗，故很能明白如何設置無障礙設施。「無論是視障或行動不便，都可以放心上台，最主要是藉着比賽，宣揚殘而不缺，自強不息的主題。」屆時柳冕除了會夥同「中一」參賽者李泇霖任評判，並會邀來「中三」的李金凱做評判及表演嘉賓，兩位「殘障歌星」更會首度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