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到外婆橋 | 黃庭桄

當一個跟自己共處了幾十年的家人,敵不過歲月的風霜,難逃「成、住、壞、空」的命運,韶華漸老,身體轉差,心底會有一陣酸一陣痛,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家人患了認知障礙症,她可能再也認不到眼前的你,出街後忘記了歸家的路,交談時不懂得運用日常生活的基本詞彙,一切衰敗得太快,來不及好好去愛,便再沒有回頭路。

卓韻芝跟94歲的外婆,一直相依為命,她不時以兩婆孫的相處趣事,寫成散文出書,甚至作為棟篤笑的題材。

可惜外婆近年患了認知障礙症,從前的妙語連珠,如今變成一日重複十幾次的「我個銀包去咗邊?」

成為照顧者,卓韻芝不時會責備自己,嫌做得未夠好。試過外婆突然暈倒,她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先前責罵過重呢?有時外婆長期對着牆壁發呆,她又會內疚自己忙於拍電影三個月而無暇陪伴。

去年外婆在洗手間跌倒骨折,呼吸困難,需送院治理,她不禁問自己:「係咪我出咗街太耐,先至出事呢?」

有一次,外婆不斷尋找昂貴耳機,卓韻芝覺得事情並不簡單,於是帶她看醫生,才確診外婆患了認知障礙症。她笑着對外婆說:「你仲識擔心錢,即係冇事啦!」

在照顧初期,卓韻芝坦言感到恐懼,「當外婆忘記了一些事情,我會提她、更正她,要她寫低讀出來,這種強硬手法令屋企的氣氛變得很繃緊。」

後來卓韻芝學懂了最好的相處方法,不是提醒,而是順着去,「外婆如果重複再問一些問題,就回答她吧,不要令她感到迷惑。」

面對身體變差,外婆有時會情緒消極,會說「我死咗佢好過」,卓韻芝便笑說馬上推她落海,「佢話唔得,佢會游返上岸。我話係咪衰呢,你又識游水!然後大家就會一齊笑。」

之前外婆生蛇,劇痛難耐,卓韻芝會把她擁入懷中,像湊小朋友般呵護,「𠱁吓佢,等佢有一刻可以忘記痛楚。」

兩婆孫在笑聲中度過不少甘苦,連生死話題也不忌諱,「佢話,佢死咗之後,叫我唔好喊。我話你都死咗,理得我喊唔喊,關你咩事?你到時返嚟提我囉!」

看似無心隨意的對話,背後藏着一份濃濃不減的愛。

更多文章